维修管道逼仄如墓道,冰冷、潮湿,弥漫着机油腐败和铁锈增殖的混合气味。老鼬被墨衡和阿火半拖半架着前行,他的身体轻得可怕,皮肤下仿佛有暗红色的余烬在缓慢燃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响,间或夹杂着无人能懂的破碎呓语。
白丑走在最前,苍白的面容在手中一点微光苔藓的映照下更显鬼气森森。他消耗巨大,脚步虚浮,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夜枭,时刻捕捉着管道深处最细微的声响与气流变化。身后,追兵虽被“哀鸣球体”引开,但零星的、属于其他搜索小队的脚步声和仪器嗡鸣,仍如同悬顶的细丝,时断时续,提醒着他们远未脱离险境。
“不……不行了……” 老鼬的喉咙里挤出一句清晰的话,随即是更剧烈的咳嗽,咳出的不再是血,而是带着金属光泽的暗红色粉尘。“把我……留下……东西……在我怀里……”
墨衡心中一沉,示意阿火停下。他们躲进一处管道交汇的凹陷。白丑警惕地望风。
老鼬颤抖着,用尽最后力气,从贴身内袋摸出一个用油布和金属箔层层包裹的、巴掌大小的薄片。那不是石板,而是一片光滑如镜的暗银色金属,边缘不规则,像是从某个更大物体上暴力剥离的碎片。碎片表面没有任何刻痕,却在微光下,流转着一种非自然的、仿佛能吸收周围光线的幽暗光泽。
“从……从‘锈栓’的仓库……顺出来的……” 老鼬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榨取生命,“他们……不认得……但我感觉……它和你的‘板砖’……有点像……都‘烫’……” 他猛地抓住墨衡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灰败的眼珠里回光返照般亮起一丝执念,“别信……‘归寂’……他们想要的……不是知识……是……是熄灭……”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光芒骤然熄灭,抓住墨衡的手无力垂下。那层暗红色的余烬仿佛失去了束缚,从他口鼻眼耳中丝丝缕缕飘散出来,却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如同受到吸引,尽数没入了他手中那片暗银碎片之中!
碎片微微一震,表面的幽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与此同时,墨衡行囊中的那块古老石板,竟发出了低沉的、与碎片频率隐隐契合的共鸣!不是之前对抗疯狂疆域时的主动激发,而是一种被唤醒的、深沉的悲鸣!
“糟了!” 白丑低呼,“这俩玩意儿要唱双簧!”
墨衡来不及阻止,甚至没有时间思考。当暗银碎片吸收完老鼬最后的污染余烬,当它与石板的共鸣达到某个临界点的刹那——
“轰!!!”
并非声音的巨响,而是认知的洪水。
墨衡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从躯壳中拽出,狠狠掷入一片燃烧的、正在崩塌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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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灵明尊者。
立足之处并非实体,而是由亿万濒死生灵心念、破碎法则轨迹、以及自身即将消散的通灵本源共同构成的最后壁垒——“方寸灵台”。壁垒之外,是吞噬一切色彩与意义的“黑金风暴”,是“终结意志”无可阻挡的推进。
他能“感觉”到钟馗帝君以身化印,律令神纹正一寸寸黯淡;能“感觉”到八大明王法相正化为不动的石刻,秩序之力被锈蚀啃噬;能“感觉”到奥里生命织网的哀鸣,陈伶戏剧之火的凝滞,智慧宫逻辑的崩解,永夜最后的沉寂……
诸界巨头,乃至这方宇宙残存的最后“活性”,皆汇聚于此,做最后的铭刻。
而他,灵明,是这场终极铭刻的“笔尖”。
他的通灵本源正在燃烧,以自身存在为墨,将所有的抗争意志、所有的存在证明、所有的“可能性”火花,写入这方即将归于绝对寂灭的时空基底。
痛苦?不,那是超越痛苦的虚无感,是目睹自己以及所认知的一切,缓慢而确定地滑向“从未存在过”的深渊。
但就在这极致的虚无与绝望中,他(灵明)的核心,那一点最初自法则本源中化生的“通灵”真性,却如同风暴眼的中心,呈现出异样的清明。
他“看”到了“终结意志”的本质——那并非有意识的毁灭者,而是宇宙“试验场”蓝图底层,当错误积累超过阈值时自动触发的、冰冷的【格式化程序】。
他“看”到了“编织者”的离去与“抹除者”的失控。
他“看”到了“星火”焚寂前那极致催化所迸发的、扭曲的可能性乱流。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这位以智慧通达着称的尊者最后的心念中成型。
“‘终结’不可逆……然,‘定义’可改。”
“若无法在‘存在’层面获胜……便赌‘信息’层面的不灭。”
“将‘抗争’本身,化为‘病毒’……写入‘格式化’的边缘……”
这不是对抗,而是寄生,是篡改!
他将最后的、也是最精纯的通灵之力,不再用于铭刻“我们曾存在”,而是凝聚成一个无比复杂、无比隐晦的概念性指令集,一个关于“寻找”、“唤醒”、“重组”的初始协议。这个协议不包含具体内容,只包含一种“倾向”,一种在绝对的“无”中,依然会自发“寻找意义、重建联系”的底层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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