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异国的葬礼
差猜·颂汶警督的葬礼,在他家乡一座宁静的、被高大菩提树环绕的寺庙举行。天空是东南亚雨季特有的、低垂的铅灰色,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连诵经的梵音都仿佛被这沉重的水汽压得低沉悠长。
葬礼遵照当地传统,庄严肃穆。差猜身着整齐的警礼服,安详地躺在白色的鲜花和烛火之中,四周是他悲痛欲绝的家人、强忍泪水的同僚,以及许多自发前来送别的市民。他生前破获多起大案,为人正直,深受爱戴。
异察司无法以官方身份出席。陆明深、陈景和林默(通过加密的远程影像投射在特制眼镜上)低调地出现在人群边缘,穿着深色的便装,如同普通的悼念者。白素心因伤势未愈,且她的外貌特征在东方较为显眼,被强制留在基地远程默哀。
他们远远地看着差猜的遗孀紧紧搂着年幼的女儿,小女孩懵懂地眨着眼睛,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一直在“睡觉”;看着差猜白发苍苍的母亲在僧侣的搀扶下,颤抖着手抚摸儿子的棺椁;看着他的同僚们红着眼眶,挺直脊背,向他致以最后的敬礼。
陈景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要渗出血来。他想起了差猜爽朗的笑声,想起了他们曾经并肩作战时那毫不迟疑的信任,更想起了最后那一推……那滚烫的、溅在他脸上的鲜血。他低下头,眼镜片后,水汽模糊了视线。
陆明深站得笔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从他紧抿的嘴角和微微抽动的下颚肌,看出他内心汹涌的暗流。他曾无数次面对死亡,但战友(哪怕是合作者)的牺牲,尤其是一位本不该卷入这场超规格战争的正直者的牺牲,其分量总是格外沉重。
林默的虚拟影像在陈景的眼镜边缘静默着,只有代表数据传输的微光极其缓慢地明灭。他没有身体亲临,但透过陈景佩戴的传感器,他能“感受”到现场的悲伤、凝重,以及那压抑在平静表面下的、对未知凶手的愤怒。差猜的死,在他庞大的数据网络中,又多了一个冰冷的、需要被“结算”的节点。
第二节:基地的悼念
与此同时,在异察司的隐秘基地内,一场内部的、更为简朴却同样肃穆的悼念仪式也在进行。为牺牲的“暗礁”小队成员,也为差猜警督。
没有遗体(除差猜外,其余队员尸骨无存),只有刻着名字和代号的黑色石碑,以及永不熄灭的长明灯。所有能脱开岗位的成员,无论内外勤,都自发地聚集在基地深处的静默大厅。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偶尔无法控制的、低低的啜泣。
白素心坐在轮椅上,被助理推到大屏前,屏幕上实时播放着远方寺庙葬礼的肃穆画面。她脸色依旧苍白,肩部的伤处裹着厚厚的绷带,但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她手中捻动着一串念珠,口中无声地念诵着古老而平和的经文,不是为了超度(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能力或许并不被某些正统认可),而是为了给予逝者安宁,也为了安抚生者心中翻腾的悲伤与戾气。
她能看到,在这静默的大厅里,悲伤之外,一种更加坚硬、更加冰冷的东西正在凝聚。那是复仇的意志,是绝不重蹈覆辙的决心,也是……对自身道路可能带来的更多牺牲的,沉重的觉悟。
第三节:陆明深的独白
葬礼结束后,陆明深独自一人登上了基地最高的了望平台。这里能俯瞰到基地伪装部分之外的、一片荒凉而广阔的山地。劲烈的山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也吹不散他眉宇间的凝重。
他拿出通讯器,关闭了所有录音和定位功能,只留下一个单向的、向异察司核心成员开放的加密频段。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山风几乎要将他的声音吹散,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不像是在下达命令,更像是在进行一次迟来的、面对内心的独白。
“我们赢了……一场战斗。”他顿了顿,“毁了‘千面’一个据点,杀了他们一个头目,拿到了一些数据。从战术上讲,我们成功了。”
“但我们输了更多。”他的声音更低了,“输了六名‘暗礁’最好的兄弟,他们可能永远留在了那片海里。输了差猜警督,一位正直的战士,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白顾问受了重伤,差点……再也回不来。”
“这就是代价。”他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能穿透云层,看到那些消逝的面孔,“对抗‘熵’的代价。他们不是普通的罪犯,不是我们可以用常规法律和手段去制裁的疯子科学家。他们是一个有组织、有战略、有尖端技术、并且……毫无底线的影子帝国。每一次交锋,都可能意味着牺牲。”
“我知道,现在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团火,想复仇,想把‘千面’和‘熵’碾碎。我也是。”他的拳头无意识地握紧,“但愤怒和悲伤,不能代替理智和判断。差猜和‘暗礁’的兄弟们,他们牺牲,是为了保护更多人,是为了阻止更坏的事情发生,不是为了让我们被仇恨冲昏头脑,变成和他们一样不择手段的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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