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垛旁的风波过后,晚风似乎都柔和了许多。林小野红着眼圈跟在魏珩身后,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刚才的委屈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心慌。他知道魏珩是为他好,那些关于 “木秀于林” 的警告像警钟一样在耳边回响,可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他,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人心险恶。
“站好。” 魏珩在知青点后墙的僻静处停下脚步,这里堆着过冬的柴火,月光被墙挡住,光线昏暗,正好适合说些私密话。他转过身,看着林小野低着头踢石子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奈的柔软。
林小野乖乖站定,像个挨训的小学生,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他能感觉到魏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和担忧,让他越发不自在,小声嘟囔:“我知道错了…… 不该得意忘形,不该不听你的话……”
“知道错在哪就好。” 魏珩走近一步,身上清冷的草木气息笼罩过来,让林小野莫名安心。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借着微弱的月光翻开,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从今天起,我教你怎么在这个时代活下去,怎么既做实事,又不惹麻烦。”
林小野惊讶地抬头:“教…… 教我?”
“不然呢?” 魏珩挑眉,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却少了几分冰冷,“难道等被人扣上‘资产阶级’的帽子,拉去批斗才后悔?” 他翻开本子第一页,上面写着 “生存三原则”:谨言、慎行、藏锋。
“这第一条,谨言。” 魏珩用树枝在地上写字,笔画遒劲有力,“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嘴快,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以后在公开场合,不准提‘现代’‘发明’这些词,要说‘向贫下中农学习’‘结合实践经验’。”
他顿了顿,盯着林小野的眼睛:“尤其是面对干部,说话要过脑子。比如有人问你改良农具的想法,你要说是‘赵队长指导得好’‘老农们经验丰富’,把功劳推给集体,明白吗?”
林小野似懂非懂地点头,小声重复:“推给集体…… 不能说自己想的……”
“不是不能说,是要讲究方法。” 魏珩纠正道,“你可以说‘在大家的帮助下,我总结出一点小经验’,既不埋没功劳,又不得罪人。这个时代,枪打出头鸟,懂藏拙才能走得远。” 他想起魏晋时那些因锋芒毕露而落得凄惨下场的名士,眼神暗了暗。
林小野看着他复杂的神色,突然意识到魏珩或许经历过比这残酷得多的事,才会如此谨慎。他心里一暖,认真地把魏珩的话记在心里:“我记住了,以后少说话,多干活,功劳归大家。”
“第二条,慎行。” 魏珩在地上写下第二个字,“你的行动力强是好事,但不能莽撞。以后搞技术改良,先跟赵队长报备,最好让他出面组织;接触外村知青或干部,尽量找同伴陪同,别单独赴约。”
他想起赵卫国那封举报信,语气凝重了几分:“赵秘书已经盯上我们了,他这种人最擅长抓把柄。你每次改良农具、每次推广技术,都要留下记录,请队长或老农签字作证,免得被人倒打一耙。”
林小野的脸色也严肃起来,他想起自己偷偷煮野菜粥被批评的事,心里一阵后怕:“那…… 那我之前做的那些怎么办?会不会被翻旧账?”
“别怕,我都留了后手。” 魏珩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他整理的工分记录、农具改良清单,甚至还有每次赵队长表扬的日期和在场证人,“这些都是证据,真要是有人找麻烦,咱们有东西可以证明清白。”
林小野看着那些整齐的记录,眼眶一热。原来魏珩一直在默默为他兜底,那些他没注意到的细节,对方都替他想到了。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珩哥,谢谢你……”
“谢什么,我们是一起的。” 魏珩的语气柔和下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这些事,我们一起做,风险一起担,就不怕被人算计了。”
“嗯!” 林小野用力点头,心里的不安彻底消散了。有魏珩在身边,再难的坎好像都能过去。
“第三条,藏锋。” 魏珩写下最后一个字,月光落在他脸上,神情格外认真,“你的手艺是优势,但不能到处炫耀。除了必要的推广,别主动展示技术;别人请教时,要留有余地,别显得自己无所不能。”
他看着林小野不解的眼神,解释道:“人性复杂,你太强,就会显得别人无能,自然会招来嫉妒。偶尔暴露点小缺点,反而更安全。比如教别人编鞋垫时,故意放慢速度,说自己也是练了很久才学会的。”
林小野恍然大悟,他一直以为有本事就要展示出来,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我明白了,就是不能太完美,要给别人留面子。”
“差不多这个意思。” 魏珩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你总算不傻。” 他合上本子,“这三条原则,你要天天记在心里,时刻提醒自己。明天去公社开会,就是你实践的第一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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