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旱的风卷着沙尘掠过北大荒的黑土地,田埂上的裂缝又拓宽了几分,像一道道干涸的伤疤。林小野蹲在新搭的木架旁,手里攥着根炭笔在木板上写写画画,鼻尖沾着灰也浑然不觉。全尺寸的灌溉水车框架已经立起来了,榆木搭成的支架在阳光下泛着青涩的光泽,但他眉头紧锁,显然对目前的结构并不满意。
“这里不对。”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魏珩不知何时站在了木架另一侧,手里拿着卷边角磨损的旧书,书页上还夹着几片干枯的乌拉草。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支架的连接处,“榫卯咬合太浅,水流冲击时容易松动。”
林小野抬头时正好对上阳光,魏珩的侧脸在逆光中显得格外分明,睫毛投下的阴影落在书页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不会吧?我特意按模型的比例放大的,模型上挺结实的。”
“模型和实物不一样。” 魏珩翻开书页,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批注和草图,“水流冲击力与叶轮面积成正比,放大三倍的叶轮,冲击力会增加九倍。” 他用炭笔在木板上快速画出受力分析图,线条利落精准,“这里,还有这里,都要加斜撑加固。”
林小野看着那幅简单却清晰的受力图,抓了抓头发:“可加了斜撑会挡住水流吧?我昨天试了下,水流太急的话,叶轮转得反而慢。” 他说着拿起木片比划,“就像这样,水都被挡住了。”
魏珩没说话,只是从书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他昨晚画的叶轮改进图。原本平直的叶片被改成了带弧度的形状,边缘还标注着角度:“把叶轮角度调缓十度,增加迎水面的同时减少阻力。” 他指尖划过图纸上的弧线,“就像船桨划水,角度对了才省力。”
林小野凑近细看,忽然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以前修自行车的时候,车链条太松就会打滑,调紧点反而顺畅。” 他拍了下大腿,掌心的老茧蹭在裤子上沙沙作响,“那斜撑用什么木头做?还是榆木吗?”
“用槐木。” 魏珩合上书本,封面上隐约能看到 “考工记” 三个字,“东边的老槐树林里有被风刮断的枝干,质地坚硬,适合做承重结构。” 他顿了顿补充道,“记得选向阳面的,阴干的木材不容易变形。”
“好嘞!” 林小野扛起斧头就要往树林跑,被魏珩一把拉住。
“等等。” 魏珩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几块磨得光滑的木片,“先按这个尺寸做样品,试过受力再批量加工。” 他把木片递过去,指尖不经意碰到林小野的掌心,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手,林小野的耳根悄悄红了。
“知道了。” 林小野接过木片就往木工房跑,布鞋踩在石子路上踢踢踏踏响,魏珩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清冷。
接下来的两天,知青点的院子成了临时作坊。林小野带着张建军和李卫国加工槐木斜撑,刨花堆得像座小山;魏珩则坐在角落里,用算筹反复计算齿轮比例,偶尔抬头指点他们调整角度。王思齐端来的玉米糊糊晾成了凉粥,他也没顾上喝。
“魏珩,你这算啥呢?比公社的会计还认真。” 李卫国抱着根粗木杆路过,看到地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吓了一跳,“不就是几个破齿轮吗?差不多就行呗。”
魏珩头也没抬:“齿轮比差一分,转速就差三成。” 他在地上画出两组齿轮的啮合图,“主动轮三十五齿,从动轮十七齿,这样传动效率最高。”
林小野凑过来看得直咋舌:“珩哥你连这都懂?我以前修收音机的时候,那些齿轮随便装装也能用啊。”
“收音机的齿轮只传动力,水车的齿轮要同时承重。” 魏珩拿起两个做好的木齿轮演示,“咬合太松容易打滑,太紧又会卡顿,必须精确到毫米。” 他忽然停下动作,盯着林小野的手,“你的手套呢?”
林小野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套早就磨破了,掌心被木刺扎出好几个小红点,他挠挠头傻笑:“干活太卖力,磨破了都没察觉。”
魏珩皱起眉,起身从自己的铺位拿来个小布包,里面是他用旧布条缝的护掌:“戴上。” 语气不容置疑,眼神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谢谢珩哥!” 林小野乖乖戴上护掌,大小刚刚好,粗糙的布条磨在掌心,竟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调整叶轮角度时又出了新问题。按魏珩标注的角度安装后,叶轮转得确实顺畅了,但抽水效率却没达到预期。林小野急得围着水车转圈圈,嘴里念叨着:“不对啊,明明角度没错,怎么抽不上水呢?”
魏珩蹲在水渠边观察水流,忽然道:“水位差计算错了。” 他用树枝在地上画出水渠的剖面图,“这里应该再加个导流板,让水流集中冲击叶轮中心。”
“导流板?” 林小野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对啊!就像给水管加个喷头,水能射得更远!” 他转身就要去找铁皮,被魏珩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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