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乘,再换乘。
当她终于站在机场出发大厅门口时,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灯火通明、充斥着各种陌生语言和匆忙脚步的巨大空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渺小感和不安瞬间攫住了她。
这里太大了,也太吵了。
人们穿着光鲜,拖着精致的行李箱,神情或从容或焦急。
而她,穿着洗旧的牛仔裤,背着普通的帆布包,像个误入异世界的土拨鼠,站在角落显得格格不入。
她紧紧攥着包带,找了个相对人少的角落站着,目光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看着屏幕上不断变化的航班信息,心跳得越来越快。
偶尔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或看似友善的旅客投来询问的目光,她都慌忙低下头,假装在看手机,实际上屏幕早已暗了下去。
她只是不想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只想安安静静地等到叶星澜出现。
等待的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这双有些磨损的帆布鞋,又对比了一下周围行人锃亮的皮鞋或时尚的运动鞋,一种难以抑制的自卑感悄悄爬上心头。
但她只是抿了抿唇,更加挺直了背脊,目光依旧固执地望向入口的方向。
无论如何,她都要见到她。
温迟只是单纯地这样想着。
她独自站在那个角落,像一枚被遗忘的钉子,楔在喧嚣流动的背景板里。
周围不断有人对她投来好奇或打量的目光,让温迟有些难堪地低着头发呆。
时间仿佛被黏稠的空气拉长,每一秒都缓慢地煎熬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穿着花哨衬衫,拖着行李箱的中年男人经过时故意放慢了脚步。
他的目光在温迟身上停顿了几秒,那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
温迟眨了眨眼,假装没看见地望向别处。
那男人的视线让她极其不舒服,像有虫子爬过皮肤。
她下意识想低头假装看手机,指尖触到口袋里那个老旧笨重的手机外壳时,动作却僵住了。
一种难堪的羞赧涌上来,她最终只是把手机更深地塞回口袋,转而死死盯住自己洗得发白的鞋尖,仿佛上面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花纹。
站得太久,膝盖后方开始传来隐隐的酸痛,小腿也有些发麻。
直到一股食物的香气飘过,她才恍然惊觉,窗外投进的光线已经变得明亮刺眼。
原来已经是中午了。
她竟然就这么硬生生地站了一上午。
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越来越重,被一种逐渐清晰的担忧取代。
她终于忍不住,掏出那个老旧的手机,笨拙地解锁,点开和叶星澜的对话框。
上一次通话记录还停留在昨天。
她犹豫着,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只发出短短一句:
【我到了,在出发大厅。你……已经走了吗?没看到你。】
消息像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不安像藤蔓一样缠绕收紧。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有些发抖地向上翻找聊天记录,好不容易找到叶星澜昨天提到的航班号,那几个数字像烙印一样刻进脑子里。
她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服务台后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挪动已经有些僵硬的双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那个……请问……”她的声音太小,几乎被淹没在背景噪音里。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提高音量,“请问……南华航空,NH7341航班……已经起飞了吗?”
工作人员似乎没听清,侧过头:“什么?”
温迟的脸颊开始发烫,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语速因为紧张而更快,反而更含糊了。
“就是……就是那个,南、南华航空,NH7341,它已经起飞了吗?”
工作人员皱起眉,露出困惑的表情。
温迟的心沉了下去,手心里全是汗。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尽量清晰地说:“南华航空,NH7341航班,飞A市的,今天上午的。”
这次工作人员听懂了,她在电脑上查询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语气公事公办:“NH7341航班?已经起飞了。提前了三个多小时就飞了。你是没赶上吗?需要改签还是……”
后面的话,温迟已经听不清了。
耳边嗡嗡作响,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离。
提前……飞了?
她愣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
过了好几秒,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道谢:“……谢谢。不用了。”
她转过身,茫然地走入熙攘的人流。
有人急匆匆地拖着行李箱撞了她一下,嘴里不耐烦地嘟囔着“走路不长眼啊”。
温迟下意识地小声道歉,低着头,眼睛酸涩得厉害,视线开始模糊。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厕所吗?
看着排起的长队,她失去了挤过去的力气。
最终,她瞥见大厅柱子后面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慢慢走过去,蹲下身,假装系鞋带。
手指胡乱地抓着毫无松动的鞋带,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光洁的地面上,洇开深色的圆点。
将鞋带解开又慢慢系上。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只有肩膀在无声地剧烈颤抖。
她没等到她。
她没能见到她……
过了好一会儿,温迟才慢慢止住眼泪。
她用手背胡乱地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又使劲吸了吸鼻子,确保看不出太多异样,才假装系好鞋带,站起身。
长时间的蹲下让她站起来时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声。
机场大厅依旧人潮汹涌,广播声、交谈声、行李箱轮子滚过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一切的热闹都是与她格格不入的。
她茫然地看了一会儿,终于缓过来,然后低下头,默默地朝着出口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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