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暴雨,总是这样迅猛而激烈。
冰凉的雨水劈头盖脸,很快浸透了她的单薄的夏衣。
温迟不管不顾,冲进雨里,在她能想到的父亲可能去的地方——
附近的小公园、常去的便利店、街角的夜宵摊——四处张望,一遍遍喊着:“爸!爸!”
她的声音在滂沱雨声中显得微弱而嘶哑,被雷鸣和雨滴砸地的噪音轻易吞没。
雨水模糊了视线,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脖子上,混合着之前沾染的油污,狼狈不堪。
她分不清脸上肆意流淌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只觉得眼睛又涩又痛。
跑过一个积水的小坑时,脚下猛地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膝盖磕在粗糙的水泥地上,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新的伤口混着泥水和之前划伤的血迹,在雨水冲刷下疼得钻心。
她趴在冰冷的雨水里,尝试了几次,才用手撑着地面,勉强站起来。
膝盖疼得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雨更大了,像瓢泼一样。
街上早已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雨幕中晕开一团团孤寂的光晕。
不知找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希望一点点被冰冷的雨水浇灭,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
他终于……还是不要她了。
就像妈妈一样。
因为她是个错误,是个祸害。
所有靠近她的人,都会被她拖累,被她毁掉。
这个认知像最后一块巨石,压垮了她紧绷的神经。
温迟终于崩溃,站在空无一人的街口,失声痛哭。
雨水灌进她的嘴里,呛得她连连咳嗽,哭声破碎在雷鸣雨声中。
她像个游魂一样,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每走一步,膝盖和手臂的伤口都在叫嚣。
冷,刺骨的冷,从湿透的衣服渗透到皮肤,再钻进骨头缝里。
她后悔了,不该顶嘴的。
害怕了,如果父亲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就是罪人。
这个世界上,她再也没有亲人了。
拖着沉重的步子,好不容易挪回到家门口。
门虚掩着,她离开时太匆忙,没来得及关上。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期盼,推开了门。
客厅里灯还亮着。
翻倒的桌椅,碎裂的碗碟,泼洒一地的饭菜,一切都维持着她离开时的狼藉,没有任何收拾过的痕迹。
而沙发上,传来沉重的鼾声。
温明伟仰面躺在沙发上,四肢摊开,睡得正沉。
他身上干爽,只有鞋底沾了些泥水,在浅色的沙发套上留下几个模糊的印迹。
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这栋楼。
或许只是在她冲出去之后,在哪个楼梯角落待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温迟僵在门口,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衣角不断滴落,在她脚下汇聚成一滩小小的水洼。
冰冷的湿衣紧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寒颤。
膝盖和手臂的伤口沾了雨水,刺痛难忍。
她看着沙发上那个安然熟睡的男人,看着她刚才冒着暴雨、拖着伤腿、撕心裂肺寻找的人,看着她担心恐惧到几乎崩溃的源头。
她刚刚所有的担心、恐惧、崩溃、自责,此刻都变成了无声的嘲讽,尖锐地刺穿了她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支撑。
心口那点残存的、微弱的火苗,在这一刻,被冰冷的现实彻底浇熄。
灭了。
一点热度,都不剩了。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哭,也没有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苍白。
——
九月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斜斜地照在温迟的课桌上。
灰尘在光柱里缓慢浮动。
她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本边缘。
暑假两个月,叶星澜没有任何消息。
她发给她的信息像石沉大海,连一个“已读”的标记都没有。
可温迟还是等着。
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睡前最后一件事也是看手机。
她告诉自己,也许叶星澜在A市很忙,也许她的手机坏了,也许……就像上次春假时那样,她只是暂时不能联系她。
至于父亲,她再也没办法正视他的脸,没办法静下来听他说那些话。
她觉得好恶心,好反胃。
如果一直想着,她想,她会疯掉吧。
高二分科,温迟选了理科。
这个选择在高一时就定下了,因为叶星澜说过要选理。
教室里喧闹声不断。
新组成的班级,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交换暑假见闻。
温迟安静地坐着,目光一次次扫过门口,每当有新同学走进来,她的心跳都会漏掉半拍。
那个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上课铃响,班主任李老师走进教室。
还是那张熟悉的、戴着黑框眼镜的脸。
她拍了拍讲台,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
“新学期开始了,我们二班是理科重点班,希望大家尽快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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