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迟下意识追着叶星澜离开的方向迈出两步。
她不想让叶星澜就这样走掉。
“温小姐这就要走了？”
陆远峰的声音从书房门口传来，不高不低，却让温迟的脚步生生定在原地。
她顿住脚步，转身时已经换上得体的微笑：“陆伯伯。”
陆远峰站在书房门口，灯光从他身后打来，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陆景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父亲身侧，父子二人形成一道无形的墙。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学校了。”
温迟低垂下眉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陆远峰笑了，目光看似温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审视：“这样啊。景辰，还不送送温小姐？”
陆景辰立即上前，自然地揽住温迟的肩：“爸，我和温迟正要出去走走。”
陆远峰没回话，他缓缓踱步走近，目光在温迟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叶星澜离开的方向。
“温小姐和星澜是旧识，应该为她着想。”
陆远峰开了口，语气平稳却带着常年身居上位的压迫感。
“星澜这孩子，从小就要强。在国外那几年，跟着华尔街最顶尖的投行团队学习，回国后又独自打理分公司，做得比很多在商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江湖还要出色。”
他的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却又在下一秒转为若有似无的叹息：“只是有时候太过固执，总喜欢走些...不同寻常的路。”
温迟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温小姐和星澜做朋友这几年，应该很辛苦吧？”
陆远峰语气温和，字字却如刀锋。
“她那个性子，也就你们这些同学能包容。不过现在好了，她回国接手公司，以后接触的都是同个圈层的朋友，温小姐也能轻松些。”
陆景辰适时接话，他看懂了父亲眼神的意思：“姐在读书时就很有名，追她的人能从图书馆排到河对岸。要我说，那个安德森确实不错，家世学历都配得上。”
温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
“年轻人之间的友谊很珍贵，”
陆远峰满意地点头，目光重新落在温迟身上，继续说道：
“温小姐，我很感谢你高中时对星澜的照顾。那孩子那时候刚经历母亲去世，心理状态不太稳定，多亏有你这样的朋友陪伴。”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温和，却莫名带了些警告的意味：“不过现在大家都长大了，也该回到各自该在的轨道上。你说是不是？”
陆远峰和陆景辰两个人一唱一和，目语心计，温迟又怎么看不出来？
她听懂了这场精心编排的对话里的每一个潜台词。
这是在提醒她的身份，划清她的界限，告诉她叶星澜的世界与她无关。
“谢谢陆伯伯关心。”她抬起眼，笑容无辜又得体，“我和星澜只是普通朋友。”
陆远峰满意地点头，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他拍了拍陆景辰的肩膀：“景辰，送送温小姐。”
走出陆宅大门，夜风裹着寒意扑面而来。
陆景辰为温迟拉开车门，她却站在原地不动。
“我自己回去就好。”
陆景辰挑眉：“这么晚了，不安全。”
“我想一个人走走。”
温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持。
陆景辰注视她片刻，突然笑了：“也好。不过刚才我爸说的话，你别太放在心上。”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说真的，我从来不信两个女生之间能有什么真感情。没有男人的生理构造，算什么完整的爱情？不过是小女孩之间的过家家罢了。”
温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眼中的情绪：“也许吧。”
看着陆景辰的车消失在夜色中，温迟独自站在路灯下。
昏黄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四周寂静无声。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白雾在寒冷的空气中散开。
这一刻，她恍然间清晰地意识到：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她却不觉得冷。
胸腔里那股灼烧般的疼痛已经盖过了一切生理上的不适。
叶星澜。
这个名字像咒语一样缠绕着她。
失去母亲，父亲对她不闻不问……
从小到大，温迟早已习惯了对别人好。
倾听每个人的烦恼，记住每个人的喜好，用无微不至的关怀织成一张温柔的网。
她享受那种单方面付出的疲惫感，享受着看一个个防备的人对她卸下心防的过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所以她对每个人都好，倾听每个人的烦恼，像救世主一样介入别人的人生。
可每当有人真的被打动，反过来关心她，想要回报她的好意时，她就会感到莫名的厌恶和反感。
她不配。
不配被爱，不配被珍惜。
这种根深蒂固的自我否定让她一次次逃离那些试图靠近她的人。
唯有叶星澜是不同的。
那个转学来的女生漂亮得不像话，眼神却冷得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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