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天刚蒙蒙亮,靠山屯就热闹起来。今天是每年一度的红榔头市开山日,屯里的采参人个个摩拳擦掌,准备进山寻找那价比黄金的野山参。
张玉民起了个大早,正在院子里检查进山的装备。开山刀磨得锃亮,索拨棍擦拭得一尘不染,特制的参兜里装着鹿骨签子、铜钱红线,每一样都透着老猎人的讲究。
爹,你要去多久啊?静姝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屋里出来,小手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角。
张玉民把女儿抱起来,在她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少则三五天,多则七八天。在家要听娘的话,照顾好妹妹们。
魏红霞从灶房出来,手里捧着刚烙好的油饼,眼圈有些发红:东西都带齐了吗?听说今年老林子里的参不少,可黑瞎子沟那边不太平,临屯的老王头前几天看见熊瞎子的新鲜脚印了。
放心吧,张玉民把油饼装进背囊,这次胡云海、栓柱他们都去,二十多号人互相照应,出不了事。
马春生带着几个徒弟赶来送行,递上一个崭新的牛皮水囊:玉民哥,这是我用新法子鞣制的皮子,装水不跑味儿,你带着。
屯口的老槐树下,采参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老宋头正在给众人讲进山的规矩:
......咱们采参人老祖宗传下的规矩都记牢了!看见人参要喊,用红线拴住,这叫锁宝!挖参要用鹿骨签子,不能伤一根参须!谁要是坏了规矩,别怪山神爷不保佑!
张玉民走到队伍前,清点人数。除了狩猎队的骨干,还带了八个经验丰富的采参人,个个都是山里通。
都检查装备,干粮带足五天份,张玉民声音洪亮,这次咱们往黑瞎子沟深处走,那里人迹罕至,保不齐能撞见大货!
队伍正要出发,屯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张玉国带着五六个人拦在路前,个个手持索拨棍,看样子也是要进山。
大哥,这么热闹的事儿,怎么不带上弟弟啊?张玉国阴阳怪气地说。
胡云海立即上前:张玉国,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张玉国冷笑,兴你们进山采参,就不兴我们去?这老林子是你家开的?
张玉民推开胡云海,走到张玉国面前:你要采参我管不着,但别跟着我们。
凭什么?张玉国身后的一个汉子嚷嚷道,这山路你们走得,我们就走不得?
张玉民认得这人,是临屯出了名的混混刘二狗,专门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看来张玉国是铁了心要跟他作对。
老宋头拄着拐杖过来,厉声喝道:张玉国!红榔头市的规矩你不懂?采参人要心诚,你带着这些不三不四的人进山,是想惹怒山神爷吗?
刘二狗嬉皮笑脸:宋老爷子,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这些迷信?
张玉民眼神一厉:刘二狗,上次你偷猎林场梅花鹿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刘二狗脸色一变,悻悻地闭了嘴。
张玉民不再理会他们,对队伍一挥手:出发!
采参队伍浩浩荡荡向山里进发。张玉国一伙人果然尾随在后,始终保持着一里左右的距离。
栓柱凑到张玉民身边:队长,就这么让他们跟着?
张玉民冷笑:让他们跟。黑瞎子沟不是谁都能去的,有他们哭的时候。
队伍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越往深处走,林木越茂密。参天的红松、白桦遮天蔽日,林间弥漫着腐殖土和野花的混合气息。经验丰富的采参人不时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植被变化。
玉民哥,你看这土,老采参人孙把头抓起一把黑土,油汪汪的,准有好货!
张玉民蹲下身,拨开厚厚的落叶层,露出下面的腐殖土。他捡起一片榛树叶,对着阳光仔细观察叶脉的走向。
往东南走,张玉民果断决定,那边的阳坡,准有大家伙。
中午时分,队伍在一处山泉边休息。胡云海带人警戒,栓柱分发干粮。刚坐下没多久,林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是张玉国他们!栓柱立即听出声音。
张玉民带着几个人循声赶去,只见张玉国瘫坐在地上,裤腿被撕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刘二狗几个人围着他,手足无措。
怎么回事?张玉民厉声问。
刘二狗结结巴巴地说:刚才......刚才有野猪......
张玉民仔细查看伤口,又观察四周的痕迹,冷笑道:不是野猪,是踩了捕兽夹。这夹子锈迹斑斑,怕是前些年猎人留下的。
他熟练地打开捕兽夹,给张玉国包扎伤口:这就是不守规矩的下场!采参人要走阳关道,你们偏要钻刺裸棵!
张玉国疼得龇牙咧嘴,嘴上还不服软:用不着你假好心!
随便你,张玉民站起身,再往深处走,还有更厉害的。你们好自为之!
回到队伍,胡云海担心地问:队长,真不管他们了?
张玉民淡淡道:吃点苦头也好,让他们知道老林子不是好玩的。
休息过后,队伍继续向黑瞎子沟进发。越往深处,山路越险峻。有时要在悬崖边的羊肠小道上行走,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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