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夕阳把黄土坡染成一片昏黄,收工的哨声在旷野里飘了老远,才慢慢消散。聂红玉背着半袋刚收的红薯藤(准备带回家喂生产队的老黄牛,能换两个工分),脚步匆匆往家走 —— 柳氏说今天要蒸红薯,让她早点回去帮忙,小石头还等着吃甜红薯呢。
路过村西头的干沟时,一阵微弱的呻吟声顺着风飘过来,细得像根断了的棉线,若有若无。聂红玉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 —— 不是风声,也不是野兽叫,倒像是人的声音,从沟底传上来的。这干沟是去年暴雨冲出来的,有两丈深,沟底长满了带刺的酸枣丛,平时没人敢靠近,谁会在沟底?
她把红薯藤放在沟边的土坡上,扒着沟边的杂草往下看 —— 昏黄的光线下,一个蜷缩的身影躺在酸枣丛里,蓝布衫的袖子被刮破,露出的手肘渗着血,沾满了泥土和草屑;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遮住了脸,只有微弱的喘息声证明人还醒着。
是陈教授!
聂红玉心里一紧,手脚并用往下爬 —— 杂草刮破了手背,酸枣刺勾住了衣角,她却顾不上疼,爬到沟底时,裤腿已经沾满了泥。她蹲下身,轻轻拨开陈教授脸上的头发,看到他的额角肿了个大包,嘴角还沾着血,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显然伤得不轻。
“陈教授,您怎么样?” 聂红玉小声喊,伸手想扶他,却被他轻轻推开,声音沙哑得像磨过沙子:“别…… 别碰我,脏…… 会连累你。” 他的手还在抖,却努力想往旁边挪,避开聂红玉的触碰 —— 他知道自己是 “五类分子”,谁沾谁倒霉,不想连累这个曾偷偷给过他窝窝头的姑娘。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 聂红玉没听他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却烫得吓人;再看他的膝盖,蓝布裤已经被血浸透,黏在腿上,一动就疼得他皱眉。“您怎么会掉下来?是不小心吗?”
陈教授咬着牙,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神里满是屈辱和愤怒:“是…… 是钟守刚!他说我私藏‘资产阶级书籍’,要搜我的身,我不依,他就…… 他就把我推下来了……” 话没说完,就疼得咳嗽起来,嘴角又溢出一点血。
聂红玉心里咯噔一下 —— 钟守刚这是故意的!之前改灶、应对检查,他处处被压着,现在居然迁怒到陈教授身上,还想栽赃 “私藏书籍” 的罪名,真是阴险!她左右看了看,沟边空荡荡的,夕阳已经沉到山后面,天快黑了,得赶紧把陈教授救上去,再处理伤口,不然等会儿有人路过,就麻烦了。
“您撑住,我先把您扶上去。” 聂红玉蹲下身,让陈教授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慢慢站起来 —— 陈教授虽然瘦,却也有百十来斤,聂红玉咬着牙,一步一步往沟边挪,膝盖发颤,手背的伤口被扯得生疼,却不敢停下。快到沟边时,她看到沟坡上有个踩出来的小坑,赶紧让陈教授扶着坑沿,自己再往上爬,然后伸手拉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陈教授拉到沟上。
两人坐在沟边的土坡上,都喘着粗气。陈教授看着聂红玉手背的伤口,眼里满是愧疚:“姑娘,连累你了…… 你的手……” 聂红玉摆摆手,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粗布(是柳氏给她缝在衣襟里的,备用擦汗的),擦了擦手上的泥:“没事,小伤,一会儿回家洗洗就好。您的伤得赶紧处理,不然会发炎。”
她想起前世在酒店做经理时,后厨的师傅被刀划伤,她跟着学过应急包扎:“先清洁伤口,再用干净的布加压包扎,防止感染。附近有口井,咱们去那边处理。” 陈教授点点头,想自己走,却疼得直咧嘴,聂红玉赶紧扶着他,慢慢往井边挪。
井在村西头的老槐树下,平时没什么人来。聂红玉打了桶井水,先把自己的手洗干净,再用布蘸着井水,轻轻擦陈教授额角的伤口 —— 动作很轻,生怕碰疼他。陈教授的额角肿得厉害,她不敢用力,只能用凉水慢慢敷,缓解肿胀。
“您的膝盖伤得重,得把裤子剪开看看。” 聂红玉从怀里掏出把小剪刀(平时用来剪野菜的,藏在衣襟里),陈教授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聂红玉小心翼翼地剪开他膝盖处的裤腿,露出的伤口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 膝盖擦破了一大块皮,血肉模糊,还沾着草屑和泥土,有的地方已经开始红肿。
“得把泥洗干净,不然会化脓。” 聂红玉蘸着井水,一点点擦伤口上的泥,陈教授疼得浑身发抖,却没哼一声,只是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发白。聂红玉看着心疼,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柳氏给她准备的草木灰(上次处理烫伤剩下的,她一直带在身上),撒在伤口上 —— 草木灰能消毒止血,是这个年代最方便的 “消炎药”。
然后,她撕下自己蓝布衫的下摆(是柳氏新给她缝的,布料厚实),剪成宽布条,轻轻缠在陈教授的膝盖上,一圈一圈,松紧适中,既能加压止血,又不会勒得太疼。“我以前在酒店学过包扎,您放心,这样包着,明天就不会那么疼了。” 她一边说,一边帮陈教授把剪开的裤腿整理好,用布条系住,免得露着伤口受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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