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训练场结着层薄冰,踩在上面 “咯吱” 响,像碎玻璃在脚下裂。沈廷洲握着步枪,正带领民兵练刺杀动作,枪托撞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 “咚咚” 声,震得手虎口发麻。深秋的寒风裹着黄土,往衣领里灌,他却出了一头汗 —— 军棉袄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里面打补丁的秋衣,汗水顺着脖颈往下滑,在秋衣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停!都歇会儿!” 沈廷洲吹响哨子,民兵们纷纷放下步枪,蹲在训练场边喘气,有的搓着手,有的往冻红的脸上哈气。他刚从怀里掏出水壶,想喝口热水,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压低的议论声,其中一个尖细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 —— 是钟守刚。
钟守刚正凑在两个年轻民兵身边,手里把玩着个空弹壳,嘴角挂着阴笑:“你们说聂红玉那女人,真把炊事班当自家的了?每天熬粥都敢多放玉米面,我看啊,她就是借着管炊事班的由头,偷偷把粮食往娘家运 —— 她爹不是还在农场改造吗?指不定早就把队里的粮搬空了!”
其中一个民兵有点犹豫:“钟副队长,不至于吧?我昨天还喝了炊事班的粥,比以前稠多了,红玉嫂子也没多拿啊……” 钟守刚眼睛一瞪,弹壳往地上一扔:“你懂个屁!地主家的媳妇,没一个好东西!她表面上装得老实,背地里指不定干了多少龌龊事!上次公社检查,她还不是靠耍嘴皮子蒙混过关?我看啊,她就是想搞资产阶级作风,把炊事班变成她的小厨房!”
沈廷洲握着水壶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 壶里的热水晃出来,溅在冻硬的手上,烫得他一哆嗦,却没觉得疼。他早就知道钟守刚看聂红玉不顺眼,却没想到他敢在背后这么诋毁,还扯出聂红玉的爹,这是往聂红玉心上捅刀子!
他深吸一口气,想上前理论,脚刚抬起来,又停住了 —— 现在要是吵起来,反而落人口实,说他仗着民兵排长的身份欺负副队长。可钟守刚的话越来越难听,像苍蝇一样在耳边嗡嗡转:“你们等着瞧,总有一天我要把她的狐狸尾巴揪出来,让她滚出炊事班!一个地主成分,也配管咱们队的粮?真是笑话!”
“钟守刚!你再说一遍!” 沈廷洲再也忍不住,大步走过去,声音像淬了冰,吓得那两个年轻民兵赶紧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钟守刚没想到沈廷洲会听见,愣了一下,随即又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沈排长,我跟弟兄们聊天,你插什么嘴?难道我说错了?聂红玉一个地主家的媳妇,确实没资格管炊事班!”
“没资格?” 沈廷洲盯着钟守刚,眼神里满是怒火,“我媳妇每天天不亮就往炊事班跑,熬粥、做团子、改灶膛,每天省的柴够队里烧三天,熬的稠粥让社员们吃饱上工,她哪点没资格?你呢?除了在背后嚼舌根,你还会干啥?你这个副队长,干的活还没我媳妇一个零头多!”
钟守刚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恼羞成怒地推了沈廷洲一把:“沈廷洲!你别以为你是退伍军人就了不起!聂红玉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居然帮着一个地主成分的女人说话!你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还不是被这些地主分子害的!”
这句话像根导火索,彻底点燃了沈廷洲的怒火。他爹是抗美援朝的老兵,后来因为积劳成疾去世,跟 “地主分子” 八竿子打不着,钟守刚居然拿他爹说事,还诋毁聂红玉,这是他绝对不能忍的!
“你敢提我爹?” 沈廷洲攥紧拳头,指节 “咔咔” 响,没等钟守刚反应过来,一拳就砸在他脸上 —— 这一拳用了十足的力气,钟守刚 “哎哟” 一声,往后倒在冰地上,嘴角立刻溢出血,门牙也松动了。
“沈排长!别打了!” 周围的民兵赶紧冲过来,拉住沈廷洲,有的去扶钟守刚。钟守刚坐在地上,捂着嘴,含糊地喊:“沈廷洲你敢打我!我要去公社告你!告你包庇地主分子,还动手打人!”
“你去告!” 沈廷洲甩开民兵的手,指着钟守刚,声音响彻训练场,“我倒要让公社的人评评理!我媳妇在炊事班干的活,比你这副队长多十倍!她省柴省粮,让社员们吃饱,你却在背后造谣诋毁,你有什么资格告我?今天这拳,是替所有被你冤枉的人打的!”
正在这时,张云生扛着锄头路过训练场,看到这边乱糟糟的,赶紧跑过来:“咋回事?咋还打起来了?” 钟守刚像看到救星,捂着嘴爬过去:“张队长!你快管管沈廷洲!他包庇他媳妇聂红玉,还动手打我!你快帮我去公社告他!”
张云生皱着眉头,看向沈廷洲:“廷洲,你咋回事?有话好好说,咋能动手?” 沈廷洲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把钟守刚背后诋毁聂红玉的话,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最后补充道:“张队长,我知道动手不对,但他拿我爹说事,还诋毁红玉,我实在忍不了!红玉在炊事班的付出,大家都看在眼里,他凭什么造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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