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的黄土坡还裹着年气,家家户户门上的红春联被风吹得卷了边,却还透着点喜庆。聂红玉刚把蒸好的红薯干蒸糕端上桌,就听见院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小栓子,跑得满头是汗,棉袄领口都敞开了:“聂嫂子!不好了!队部有人举报你,说你跟陈教授来往密切,是‘勾结五类分子’,张云生队长让你赶紧过去!”
“哐当” 一声,柳氏手里的粗瓷碗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她脸色瞬间发白,抓着聂红玉的手:“红玉,你咋这么糊涂!跟陈教授来往干啥?这下被人抓把柄了,要是被定了‘成分问题’,咱们家就完了!” 小石头也被吓着了,抱着聂红玉的腿,小声哭:“妈妈,别去,他们会欺负你的!”
聂红玉心里也咯噔一下 —— 她给陈教授送药、送馒头,都是偷偷去的,怎么会被人知道?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钟守刚或李秀莲搞的鬼,新年分馒头没占到便宜,就拿 “成分” 说事,这是想把她彻底踩下去。可她不能慌,要是她慌了,这个家就真乱了。
她蹲下身,擦了擦小石头的眼泪:“小石头乖,妈妈没事,就是去说清楚,很快就回来。” 又转向柳氏:“娘,您放心,我跟陈教授只是正常来往,没做啥出格的事,到了队部我会说清楚,不会连累家里的。” 沈廷洲刚从民兵队回来,听到这话,皱紧眉头,抓起墙上挂的军大衣:“我跟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是谁敢乱扣帽子!”
队部的土坯屋里挤满了人,烟雾缭绕,暖炉里的炭火 “噼啪” 响,却驱不散屋里的紧张。张云生坐在炕沿上,脸色凝重,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举报信;钟守刚站在旁边,嘴角挂着藏不住的笑,时不时扫聂红玉一眼,满是得意;李秀莲则坐在角落,手里捻着衣角,眼神却一直盯着门口,等着看聂红玉的笑话。
“聂红玉,你来了,” 张云生抬头,语气复杂,“有人举报你,说你多次私下接触陈教授,还给他送吃的、送药,是不是有这事?” 他话音刚落,一个瘦高个男人就从人群里站出来,是钟守刚的远房侄子钟小三,平时总跟着钟守刚混,此刻却不敢看聂红玉的眼睛:“是…… 是我举报的!我亲眼看见她腊月二十九给陈教授送馒头,大年初三又去送药,两人在磨坊里说了半天话,肯定是搞啥阴谋!”
“你胡说!” 聂红玉往前站了一步,声音清亮,“我给陈教授送馒头,是因为他是队里的人,新年福利人人有份;送药是因为他之前被钟守刚推下沟摔伤了,我作为炊事班负责人,关心社员的身体,有错吗?至于说话,只是问他伤口恢复得怎么样,哪来的阴谋?你要是真看见,怎么不说说你正月初二跟着钟副队长去李秀莲家,拿了半袋白面?”
钟小三被问得脸通红,往后缩了缩,不敢再说话。钟守刚赶紧站出来,指着聂红玉:“聂红玉!你别转移话题!陈教授是‘资产阶级作风’的五类分子,你一个地主成分的媳妇,跟他来往密切,就是居心不良!说不定是想通过他传递反动消息,破坏集体!”
“钟副队长,说话要讲证据,” 聂红玉冷冷地看着他,“我跟陈教授来往,都是光明正大的关心,哪来的居心不良?倒是你,之前分馒头想多领,被拒了就找人举报,你安的什么心?” 周围的社员也纷纷帮腔:“是啊!红玉只是好心关心陈教授,哪是什么勾结?” “钟副队长就是记仇,想报复红玉!” 王大娘更是直接:“我腊月二十九还跟红玉一起分馒头,她给陈教授送是应该的,陈教授也是咱们队的人,凭啥不能有福利?”
钟守刚被怼得说不出话,却还是不死心:“她是地主成分!跟五类分子来往,就是有问题!这事必须报公社,让公社来查!”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安静了 —— 在那个年代,“成分问题” 是天大的事,一旦报公社,就算查不出问题,聂红玉的名声也毁了,以后在队里再也抬不起头。
柳氏吓得腿都软了,紧紧抓着沈廷洲的胳膊。就在这时,沈廷洲往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本烫金封面的证书,封面上印着 “中国人民解放军嘉奖令” 几个大字,下面盖着部队的鲜红印章。他把嘉奖令往桌上一拍,声音铿锵:“我沈廷洲,1965 年参军,1967 年退伍,在部队立过三等功,得过两次嘉奖,我爹是抗美援朝烈士,我们家是根正苗红的贫农!我媳妇聂红玉,虽然娘家成分是地主,但她嫁过来后,天天为队里忙活,优化炊事班、省柴省粮、给大家做稠粥,哪点对不起集体?她关心陈教授,是出于好心,不是什么勾结!谁敢说她有问题,先看看我这嘉奖令,问问部队同不同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本嘉奖令上 —— 烫金的字在暖炉光下闪闪发亮,鲜红的印章透着威严,谁也不敢再质疑。钟守刚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盯着嘉奖令,手都开始抖 —— 他只知道沈廷洲是退伍军人,却不知道他立过功,还有这样的硬凭证,这下他不仅没扳倒聂红玉,反而可能引火烧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