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黄土坡总带着股凉飕飕的风,刚过酉时,天就暗得快,院角的向日葵早没了花盘,只剩光秃秃的秆子在风里晃,影子投在地上像歪歪扭扭的墨线。聂红玉坐在炕边,手里攥着支快没墨的铅笔,正往小本子上画养猪场的草图 —— 圈舍怎么分、饲料槽放哪、通风口留多大,刚画到一半,油灯 “滋啦” 响了两声,火苗突然矮下去,最后只剩一点火星,“噗” 地灭了。
“又没煤油了?” 柳氏端着刚熬好的药碗走进来,药味混着夜色里的凉,格外刺鼻。她把药碗放在炕边的小桌上,摸了摸油灯的灯芯,只剩焦黑的一小截,“这才买了半个月,咋就没了?秋末天短,熬药、记账都得点灯,没煤油可咋整?”
小石头趴在炕席上,手里攥着片晒干的槐树叶,正假装是 “画纸”,看到灯灭了,小嘴一瘪:“妈妈,灯灭了,不能看画了。” 他说的 “画”,是陈教授那本《食品加工工艺》里的插图 —— 聂红玉晚上会偷偷翻几页,教小石头认上面的豆腐坊、酱菜缸,孩子记挂得紧。
聂红玉摸了摸油灯的油壶,空空的,心里也跟着沉了沉。上个月去供销社买煤油,王姐就说 “煤油紧俏,每人每月只能买二两,还得凭票”,家里的票这个月已经用了,再想买,得等下个月。可柳氏的哮喘还没好透,每天晚上都要熬药;她的养猪场草图才画了一半,还得跟张云生商量;小石头也需要灯亮着认字 —— 没煤油,这些事都得耽误。
“娘,您别愁,我想想办法。” 聂红玉把小本子叠好放进炕席下,心里飞快地盘算 —— 队里的社员大多也缺煤油,借是借不到的;用钱买?沈廷洲留下的 20 块钱得省着,万一柳氏再犯病,还得抓药;用东西换?家里除了点粗粮,就剩沈廷洲的旧军装,总不能把军装卖了。
正琢磨着,柳氏从箱底翻出块布,是沈廷洲退伍时带回来的旧军装布,深绿色,洗得发浅,却格外结实:“这布放着也没用,要是能做件衣服,说不定能换点煤油。” 聂红玉拿起布,手指摩挲着布料的纹路,突然眼睛亮了 —— 旧军装布结实耐磨,做鞋垫最合适!她前世在酒店做经理时,负责过客房客用品定制,知道 “耐用” 是核心需求,尤其是常年走路、站着的人,最需要针脚密实的鞋垫。供销社的王姐每天站柜台,肯定用得上!
“娘,咱们不做衣服,做鞋垫!” 聂红玉把布铺在炕上,“这布结实,做出来的鞋垫耐磨,王姐天天站着,肯定喜欢。咱们做两双,拿去跟她换煤油,说不定能换半瓶。” 柳氏愣了愣,随即笑了:“这法子好!你小时候就会纳鞋底,针脚比我还密,做出来的鞋垫肯定好。”
说干就干,柳氏找来了剪刀和粗线,聂红玉则拿出纸笔,先画鞋垫的样子 —— 不是普通的长方形,而是按成年人的脚型,前窄后宽,中间微微凸起,这样垫着不硌脚。她剪了两块布,叠在一起,用粗线先把边缘缝住,再用双线纳鞋底,针脚走的是菱形,每厘米至少三针,这样既结实,又不容易变形。
小石头也凑过来帮忙,拿着根线,学着聂红玉的样子往针眼里穿,却总穿不进去,急得满头大汗:“妈妈,我也想做鞋垫,换煤油,让灯亮起来。” 聂红玉笑着把针递给他:“好,小石头帮妈妈穿线,穿好了,妈妈教你画小太阳。” 柳氏坐在旁边,一边剪布边,一边看着娘俩,嘴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 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纳鞋垫最费手,聂红玉的手指很快就被针扎破了,渗出点血珠,她随手擦在布上,继续纳。柳氏看着心疼,想替她,却被聂红玉拦住:“娘,您的手没好利索,还是我来,我年轻,耐得住。” 就这样,娘俩忙到后半夜,两双鞋垫终于做好了 —— 深绿色的布面,菱形的针脚整整齐齐,边缘用红线缝了圈边,看起来既结实又好看,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第二天一早,聂红玉把鞋垫用布包好,揣在怀里,往供销社走。路上的风更凉了,地里的玉米秆已经收割完,只剩下光秃秃的茬子,踩在上面 “咔嚓” 响。路过李秀莲家门口时,正好看到她在跟二队的刘婶嚼舌根,手里还攥着个空煤油瓶:“这煤油越来越紧,下个月要是还买不到,我家的灯就得灭,聂红玉家肯定也没了,看她咋熬药!”
看到聂红玉过来,李秀莲故意提高声音:“哟,红玉,这是去哪啊?怀里揣的啥宝贝?不会是想拿东西换煤油吧?我劝你别白费力气,王姐那人认票不认人,你没票,换也换不到。” 聂红玉没理她,径直往前走,心里却更有底了 —— 李秀莲也缺煤油,更说明她的鞋垫能换着东西。
供销社的门刚开,王姐正在擦柜台,看到聂红玉,笑着打招呼:“红玉,今天来买啥?煤油的话,这个月的票用完了,得等下个月。” 聂红玉从怀里掏出布包,把鞋垫放在柜台上:“王姐,我不买东西,想跟您换点煤油。这是我用旧军装布做的鞋垫,您看看,针脚密,还耐磨,您天天站着,垫着肯定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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