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黄土坡总算卸了冬寒,院角的草芽顶破冻土,冒出点点新绿,连炊事班的烟囱里飘出的烟,都比冬天软了些,裹着新蒸的红薯香,飘得老远。聂红玉蹲在石磨边,正把晒干的红薯干磨成粉 —— 准备掺进玉米面里蒸窝头,小石头最近总喊 “饿”,得多加点甜口的,孩子才爱吃。
“妈妈,爸爸今天会回来吗?” 小石头裹着那件浅蓝色的新棉袄,蹲在磨盘边,手里攥着个麦秸秆编的小篮子,里面装着他捡的小石子,“昨天张奶奶说,爸爸要是回来,会给我带糖吃。”
聂红玉手里的磨杆顿了顿,心里也跟着发紧 —— 沈廷洲上个月来信说 “部队批了探亲假,正月底回来”,可今天都正月廿八了,还没动静。柳氏每天都要去村口的老槐树下等,早上天不亮就去,傍晚才回来,眼睛都熬红了,嘴里却总说 “不急,部队的事忙,晚两天也正常”。
“快了,爸爸肯定在路上了。” 聂红玉摸了摸儿子的头,把磨好的红薯粉装进布袋子里,“咱们今天多蒸两个窝头,等爸爸回来,让他尝尝咱们的新窝头。” 小石头点点头,赶紧把小篮子放在磨盘上,帮着递红薯干,小手冻得通红,却没喊冷。
正说着,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带着点风尘仆仆的急促,柳氏的声音先传进来,带着哭腔:“红玉!廷洲!廷洲回来了!”
聂红玉手里的布袋子 “哗啦” 掉在地上,红薯粉撒了一地,她顾不上捡,拉起小石头就往门口跑 —— 只见沈廷洲站在院门口,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军绿色棉袄,肩上扛着个旧帆布行李袋,袋口露出半截军用水壶,脸上带着旅途的疲惫,却笑得格外亮,看到她,眼睛一下子红了。
“红玉,我回来了。” 沈廷洲放下行李袋,声音有点沙哑,还带着点旅途的风尘味。小石头愣了愣,先是往后缩了缩 —— 爸爸走了快一年,孩子有点认生,可没一会儿,他就反应过来,喊着 “爸爸”,扑进沈廷洲怀里,小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眼泪蹭在他的棉袄上。
“慢点跑,别摔着。” 沈廷洲抱起儿子,用胡茬蹭了蹭他的小脸,惹得小石头咯咯笑,又转头看向聂红玉,伸手帮她拂掉衣角的红薯粉,“家里还好吗?娘的身体咋样?”
“好,都好!” 聂红玉的眼泪差点掉下来,赶紧别过脸,用袖子擦了擦,“娘天天盼你回来,炊事班也顺,养猪场的圈舍快封顶了,你走时说的退伍证复印件,我都好好收着。”
柳氏站在旁边,抹着眼泪,却笑得合不拢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屋,我给你熬了玉米粥,还热着,路上肯定饿坏了。” 她伸手想接行李袋,却被沈廷洲拦住:“娘,我自己来,不沉。”
进屋坐下,沈廷洲把帆布行李袋放在炕边,打开拉链,先掏出个绿色的铁皮盒,递给聂红玉:“这是部队发的压缩饼干,平时训练时吃的,我攒了两盒,带回来给你和小石头补营养。” 聂红玉接过铁皮盒,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块深褐色的饼干,方方正正的,闻着有股淡淡的麦香,在当时的黄土坡,这可是稀罕物 —— 只有部队才发,老百姓根本见不到。
“这…… 这太珍贵了,你在部队不用吗?” 聂红玉小心地拿起一块,饼干硬邦邦的,却格外实在,能看出压得很紧实。沈廷洲笑了笑,摸了摸小石头的头:“我在部队有饭吃,这饼干留着也没用,给小石头补补,孩子长身体,得多吃点有营养的。”
柳氏凑过来看了看,小声说:“这饼干硬,小石头牙口不好,直接吃怕是嚼不动,要不…… 磨成粉,掺进粥里?” 聂红玉眼睛一亮 —— 这主意好!她之前在炊事班磨过红薯粉,压缩饼干磨成粉,掺进玉米面粥里,既不浪费,又能让孩子吸收营养,还能给柳氏也补补身体。
当天下午,聂红玉就把石磨清洗干净,小心地拿出两块压缩饼干,掰成小块,放进磨眼里。沈廷洲凑过来帮忙推磨,磨杆压在两人的手上,一起用力,石磨 “吱呀” 转起来,细碎的饼干粉从磨缝里漏出来,落在下面的陶盆里,淡淡的麦香飘满了灶房。
“慢点推,别洒了。” 聂红玉看着陶盆里的饼干粉,比红薯粉还细,心里满是珍惜,“这粉金贵,一点都不能浪费。” 沈廷洲笑着点头,手上的力道放轻了些:“还是你细心,换了我,肯定直接让小石头啃了,哪想得到磨成粉。” 两人的肩膀偶尔碰到一起,带着点久违的温热,聂红玉的脸微微发红,赶紧别过脸,假装看磨粉。
晚上熬粥时,聂红玉往大铁锅里加了两勺饼干粉,和玉米面一起搅拌均匀,熬出来的粥比平时更稠,还带着股淡淡的麦香,和红薯的甜混在一起,格外诱人。她先盛了碗给小石头,吹凉了递过去:“慢点喝,小心烫。”
小石头喝了一口,眼睛一下子亮了,小嘴飞快地嚼着:“妈妈,粥好香!比平时的好喝!” 他捧着碗,一会儿就喝了小半碗,还伸手要:“妈妈,我还要!” 柳氏喝了一口,也笑着说:“真不一样,香得很,廷洲在部队能吃到这,真是好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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