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 年的夏末,军区家属院的老槐树落了满地碎叶,风里带着点刚开学的热闹气 —— 每天清晨,总能看到背着帆布书包的孩子,蹦蹦跳跳地往家属院外的 “红星小学” 跑,书包上挂的铁皮文具盒 “叮当” 响,成了小石头每天最羡慕的风景。
小石头已经满六岁了,比院子里同龄的孩子高半头,每天早上都要搬个小马扎,坐在院门口的槐树下,盯着那些背着书包的身影,手里攥着聂红玉用硬纸板做的 “假书包”,里面装着两块捡来的小石子,假装是课本。有次张嫂家的儿子背着新书包出门,小石头跟在后面跑了老远,直到被聂红玉喊回来,还恋恋不舍地回头:“妈妈,我啥时候能有真书包呀?我也想跟小明一起去学校。”
聂红玉蹲下来,摸了摸儿子沾了灰尘的脸颊,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早就打听好了,红星小学是军区直属的学校,优先收军属孩子,可报名需要 “成分证明”—— 她的地主成分,始终是块心病。之前在黄土坡,原主就是因为成分被排挤,现在随军了,她以为日子能清净些,可一想到 “成分” 两个字,还是忍不住犯怵。
“快了,等妈妈跟爸爸商量好,就带你去报名。” 聂红玉把儿子搂进怀里,手指轻轻摩挲着他手里的 “假书包”—— 这是她用沈廷洲的旧军装改的,缝了两个小口袋,小石头宝贝得不行,睡觉都要抱着。柳氏在屋里听到母子俩的对话,端着洗衣盆出来,叹了口气:“红玉,我知道你想让石头上学,可咱们的成分…… 万一学校不收,咋办?” 她这辈子最怕的就是 “成分” 两个字,年轻时因为沈父是军人,没受太多委屈,可看着聂红玉因为成分被议论,心里总悬着块石头。
沈廷洲晚上回来,刚进门就看到桌上摆着的户口本和部队开的 “军属证明”,聂红玉坐在炕边,手里攥着小石头的 “假书包”,脸色有点沉。“是不是为了石头上学的事?” 沈廷洲放下军帽,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今天在部队,李参谋说他儿子去年报名,就拿了部队证明和户口本,很顺利。咱们石头是军属孩子,学校没理由不收。”
“可我的成分……” 聂红玉抬起头,眼里带着点犹豫,“我怕学校会因为我的成分,为难石头。之前在黄土坡,就有人因为成分不让孩子跟石头玩,我不想他到了学校还受委屈。” 沈廷洲沉默了片刻,从衣柜里翻出个红色的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枚三等功勋章,还有一张叠得整齐的嘉奖令 —— 那是去年他在部队搞后勤革新,被评为 “优秀后勤干部” 的奖励,上面盖着军区的红公章,字迹刚劲。
“明天你把这个带上。” 沈廷洲把嘉奖令递给聂红玉,指尖划过上面的公章,“这是部队对我的认可,石头是我的儿子,也是军属子弟,没理由因为成分被拒。再说你帮食堂优化食谱,军属们都看在眼里,真不行,咱们找校长说去!” 柳氏也赶紧说:“对!张嫂、赵婶都能给你作证,食堂的饭现在多好,孩子们都爱去,校长肯定知道这事!”
第二天一早,聂红玉把嘉奖令放进贴身的布兜,又揣了本食堂的 “月度反馈表”—— 上面有王主任写的 “聂红玉同志优化食谱,节省成本 5%,军属满意度提升”,还有十几位军属的签名,是之前食堂征求意见时大家自愿签的。她牵着小石头的手,手里拎着户口本和部队证明,往红星小学走。
红星小学的校门是木制的,上面刷着红漆,写着 “红星小学” 四个大字,门口站着个戴蓝布帽的门卫,看到聂红玉牵着孩子,问:“是来报名的?去教务处找王老师。” 教务处在教学楼的最东边,是间靠窗的小屋子,里面摆着张旧木桌,桌后坐着个穿灰布上衣的女人,就是王老师。
“王老师,您好,我是军区家属院沈廷洲的爱人,想给孩子报名上学。” 聂红玉把户口本和部队证明递过去,小石头怯生生地躲在她身后,偷偷看着王老师。王老师拿起证明,翻了翻,又看了看户口本上 “聂红玉,成分:地主” 的字样,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沈廷洲?是营部的那个参谋?” 聂红玉点点头:“是,他现在负责部队后勤采购。”
王老师放下证明,语气冷了下来:“按理说,军属孩子我们是收的,可你这成分……” 她顿了顿,手指在 “地主” 两个字上敲了敲,“学校有规定,要优先收‘根正苗红’的孩子,你这成分太敏感,我们要是收了,怕是会有闲话。要不你再等等,看看后面有没有名额?” 这话里的推脱,聂红玉一听就明白 —— 不是没名额,是因为她的成分,不想收。
小石头拉了拉聂红玉的衣角,小声问:“妈妈,是不是不能上学了?” 聂红玉握紧儿子的手,深吸一口气,没急着争辩,反而从布兜里掏出那张嘉奖令,轻轻放在王老师桌上:“王老师,您看这个 —— 这是沈廷洲去年在部队立三等功的嘉奖令,他负责后勤工作,去年还因为优化物资采购,帮部队节省了不少开支,部队领导都认可他。石头是他的儿子,从小在部队家属院长大,跟其他军属孩子一样,都盼着能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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