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朝会,不欢而散。
御书房内皇帝萧武背着手,站在一张巨大的舆图前。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西北角那个用朱笔圈出的小点上——瀚城。
福安公公在一旁垂手侍立,连呼吸都放轻了。
今日朝堂上的风波,他看得分明。云家如今当真是站在了风口浪尖。
“陛下,吏部尚书李大人求见。”福安公公低声通报。
萧武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静无波:“让他进来。”
不多时,李文渊迈着小碎步,一脸忧国忧民地走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臣有罪!臣未能替陛下分忧,致使朝堂之上,云相一家独大,蒙蔽圣听,臣罪该万死!”
这帽子扣得又大又急。
萧武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看不出喜怒:“李爱卿,何罪之有啊?”
李文渊叩首道:“陛下,非是臣吝惜区区三百万两。只是,这瀚城之事,处处透着诡异!”
“安乐郡主一介十六岁女流,何以能驱使一城官吏?何以能于天灾之中,安然无恙,反倒借此立威?”
“如今,她手握十数万灾民,又有陛下拨下的巨款粮草。待她用水泥重建瀚城,那座城,便成了她的私产!那十几万灾民,便成了她的私兵!”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云家谋逆的那一天。
“陛下!云彦位极人臣,云墨手握重兵,云霜富可敌国。如今,再添一个盘踞西北的安乐郡主!云家之心,不得不防啊!”
萧武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他想起了风暂的密信。
想起了那个在废墟中断言“先救活人,再敛尸骨”的少女。
想起了那个为了震慑人心,敢当众命人割下造谣者舌头的狠辣郡主。
更想起了那个在望北镇,面对李轩“平分天下”的诱惑,依旧不为所动的镇北大将军。
这桩桩件件,若是换在一年前,他或许会信了李文渊的鬼话。
但现在,他只觉得聒噪。
萧武的目光,落在了李文渊的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这李文渊自从上次构陷昭阳公主一案,被他从天牢里“捞”出来,虽官复原职但却未给他实权。
可这狗,终究是改不了吃屎。
一有机会便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对云家狂吠。
其心可诛,其行可笑。
“说完了?”萧武淡淡地开口。
李文渊一愣,感觉皇帝的反应,似乎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说完了,就退下吧。”萧武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
“陛下!”李文渊还想再劝。
“滚!”
萧武猛地一拍龙案,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寒意。
李文渊吓得一个哆嗦,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御书房。
直到殿门关上,他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福安。”萧武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奴才在。”
“传云彦,即刻入宫。”
半个时辰后,丞相云彦走进了御书房。
他刚在金銮殿上和人吵完一架,正气不顺,以为皇帝是叫他来问罪的,一张老脸绷得死紧。
“臣,参见陛下。”
“云爱卿,平身,赐座。”萧武的态度,和刚才判若两人。
福安公公立刻搬来一张锦凳。
云彦有些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坐了半个屁股。
“朕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你,对瀚城之事怎么看?”萧武开门见山。
云彦心里咯噔一下,不知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斟酌着开口:“回陛下,小女在奏疏中已言明。瀚城乃国之门户,万不可弃。至于那三百万两……”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萧武打断他,“朕想听的,不是这个。”
他看着云彦,缓缓说道:“今日朝上,有言官说,安乐郡主行事乖张,牝鸡司晨,才招致天谴。云爱卿,你怎么看?”
这是要他表态了。
云彦心头一紧,站起身躬身道:“小女年幼,行事确有不妥之处。但其忠君爱国之心,天地可鉴!若陛下认为她德不配位,臣请陛下,即刻撤了她的郡主封号,将其召回京城严加管教!”
他这是以退为进,把皮球踢回给了皇帝。
萧武闻言,却哈哈大笑起来。
“云爱卿啊云爱卿,你这只老狐狸。”他指了指云彦,笑骂道。
“朕要是真想撤了她,还会在这里跟你废话?”
云彦愣住了。
“坐下。”萧武示意他坐下,语气变得轻松起来。
“你那个女儿,朕很欣赏。”
“朕不怕她行事乖张,就怕她不够乖张。朕不怕她要钱,就怕她没本事花钱。”
“瀚城那个烂摊子,换了任何一个官员去,现在怕是还在哭天抢地,等着朝廷救命。可她呢?斩乱言,救生民,立规矩,画大饼。不过三天就让一座死城重新有了心跳。”
萧武拿起那份奏疏,扬了扬:“三百万两,买一个永镇国门的西北明珠。这笔买卖,朕觉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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