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铁锅里的豹子肉足足焯煮了小半个时辰,直到血沫尽去,那股冲鼻的腥臊气被浓郁的香料味压制下去大半,刘翠花才将肉块捞出来,用温水冲洗干净。
重新起锅,放入少量的豆油,将切好的豹子肉块下锅煸炒,逼出多余的油脂,直到肉块表面微微焦黄,散发出一种混合着野性和香料复杂香气。
然后加入大量的开水,放入葱段、姜片、花椒、大料、干辣椒,还有几勺自家酿制的大酱,盖上厚重的木头锅盖,大火烧开,转为小火,慢慢地咕嘟起来。
灶房里热气腾腾,肉香(或者说是一种独特的“野香”)四溢。杨文远负责看火,不时按照刘翠花的指示添柴减薪,干得一丝不苟。陈阳则被陈良飞和杨建国拉到炕上,陪着喝茶,详细询问猎豹的经过。陈阳依旧隐去了救人的惊险环节,只说是运气好,碰巧遇上,一枪撂倒。即使如此,也听得陈良飞和杨建国啧啧称奇,尤其是听到那张豹皮完好无损时,陈良飞眼中精光闪烁,他太清楚这东西的价值了。
“你小子,这运气,真是没谁了!”杨建国由衷地赞叹,看着陈阳,越看越觉得这年轻人不得了。
炖了将近两个时辰,直到月上中天,锅里的豹子肉终于变得酥烂。刘翠花掀开锅盖,一股更加浓郁霸道的香气瞬间爆发出来,充满了整个屋子。汤汁收得浓稠发亮,深红色的肉块在锅中颤动,看着就诱人。
“开饭喽!”刘翠花一声吆喝,王大敏连忙帮着将一大盆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红烧豹子肉端上炕桌。旁边还配着一大盘金灿灿的贴苞米面饼子,一盆油汪汪的蒜泥,还有一碟自家腌的酸菜丝解腻。
男人们早已按捺不住,纷纷上炕围坐。陈良飞更是拿出了自己平时舍不得喝的一瓶“北大仓”酒,给每个人都倒上了一小盅,连杨文远都没落下。
“来!今天高兴!为了文远的工作,也为了小阳这难得的收获,咱们一起走一个!”陈良飞作为东道主和长辈,率先举杯。
“干!”众人齐声应和,就连刘翠花和王大敏也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辛辣的烈酒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股暖流,更是将气氛点燃。
杨建国夹起一大块颤巍巍、裹满浓汁的豹子肉,也顾不上烫,吹了吹便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他眼睛一亮,含糊不清地赞道:“嗯!香!真他娘的香!这肉……有嚼头,越嚼越香!跟猪肉、羊肉味儿都不一样!带劲!”
陈阳也尝了一口。这豹子肉纤维较粗,口感确实独特,带着一股野物特有的韧劲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野味”,虽然用了重料红烧,但那丝原始的腥臊气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风味,对于吃惯了普通野味的人来说,确实是一种新奇而刺激的体验。
“咋样,文远,豹子胆吃了没?”陈阳笑着问正在小心翼翼咀嚼的杨文远。
杨文远被那奇特的味道冲击得龇牙咧嘴,但还是用力咽了下去,梗着脖子道:“吃了!阳哥,够味!以后……以后保卫科谁不服,我就说我豹子肉都吃过!”
一句话逗得全桌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顿“豹子宴”吃得是酣畅淋漓,宾主尽欢。烈酒配上豪肉,男人们的话匣子彻底打开。陈良飞和杨建国回忆着林场工作的趣事,畅想着以后文远在保卫科的发展;陈阳和杨文远则勾画着未来的种种可能;刘翠花和王大敏在一旁听着,脸上洋溢着满足和欣慰的笑容。屋外天寒地冻,屋内却温暖如春,情谊融融。
这顿酒一直喝到半夜,陈良飞和杨建国都喝得满面红光,说话舌头都有些打结。刘翠花和王大敏好不容易才把各自男人扶到炕上躺下。陈阳和杨文远年轻,酒量好些,但也晕乎乎的了。两人勾肩搭背,跑到院子里,对着清冷的月光和满地的积雪,哇哇大叫了几声,发泄着内心的激动和喜悦,约定明天一早就去林场报到。
第二天,日头已经升得老高,陈阳才被窗外的麻雀吵醒,脑袋还有些宿醉后的沉闷。他爬起来,看到老爹陈良飞也已经起来了,正坐在炕沿边揉着太阳穴。
“爹,咋样?没事吧?”陈阳问道。
“没事,就是岁数大了,比不了你们年轻人。”陈良飞摆摆手,“赶紧收拾收拾,一会儿还得陪文远去林场呢。你杨叔估计也够呛。”
果然,等他们收拾利索,来到隔壁杨家,杨建国也是刚醒没多久,脸色还有些发白,但精神头很好。王大敏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早饭——小米粥、咸菜疙瘩。她看着丈夫和儿子,眼里满是光亮,不住地叮嘱文远去了林场要勤快、要懂事。
一行四人,坐着屯里老孙头进城拉脚的马车,晃晃悠悠地前往林场。陈良飞和杨建国都是林场的老人,一个后勤科副科长,一个一线采伐工,跟门卫都熟,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
林场办公区是一排相对整齐的红砖瓦房。陈良飞轻车熟路,直接带着他们来到了场长办公室门外。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旧中山装,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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