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兴安岭,寒风卷着雪沫子,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可陈家屯口那处挂着“兴安岭山货收购站”牌子的老宅院里,却热火朝天,人气儿旺得能把屋顶的积雪都烘化了。
院子里,新搭的晾晒棚底下,挂满了各式皮张。火红的狐狸皮、油亮的紫貂皮、厚实的狼皮,还有那张最为扎眼、布满弹痕、如同小型地毯般的野猪王皮子,都在寒风中微微晃动着,散发着特有的腥膻和硝石混合的气味。另一边的棚子里,则是一排排架子上晾着的各种药材:捆扎整齐的黄芪、党参,簸箕里晾着的五味子、刺五加浆果,角落里甚至还有几棵用苔藓仔细包裹着的老山参坯子,那是等着开春再处理的。
张二虎和杨文远正带着几个屯里的后生,给新收上来的一批狍子皮刮油、撑板子。动作麻利,嘴里哈出的白气混着汗水。孙晓峰和王斌趴在里屋新打的木头柜台后面,一个扒拉着算盘珠子对账,一个数着厚厚一沓毛票和零散的分币,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零钱也太难数了!”王斌抱怨着,手指头都快冻僵了。
“知足吧你,”孙晓峰头也不抬,“以前咱俩哪干过这个?现在好歹是正经买卖人!”
韩新月则在一旁,拿着个小本子,仔细核对着刚刚打包好、准备发往京城的几箱皮货和药材的清单。她穿着厚厚的棉袄,围着红围巾,脸蛋冻得微红,眼神却专注而明亮。
陈阳站在院子当间,目光扫过这繁忙而充满生气的景象,心里头那点因为天气带来的寒意早就驱散了。收购站开张不到两个月,名声已经彻底打了出去。不光是陈家屯,周边白鹿屯、靠山屯甚至更远地方的猎户、采药人,都愿意把积攒的好东西往这儿送。为啥?就俩字:公道!价格明码标价,验货不糊弄,给钱不拖欠。比起以前那些走村串户、恨不得把骨头缝里油水都榨干的二道贩子,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阳哥,照这个收法,咱这院子都快堆不下了!”张二虎忙活完手里的活,走过来,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说道,“皮子还好说,药材这玩意儿娇贵,怕潮怕冻,得有个妥帖地方存放。还有,好些皮子只是粗加工,要想卖上更好的价钱,还得请手艺好的老师傅来硝制、裁剪。”
陈阳点了点头,二虎说到他心坎里去了。光靠倒买倒卖,赚的还是辛苦钱,利润的大头都让外面的深加工和销售渠道拿走了。要想把产业做大,把根扎深,必须得有自己的加工环节,把附加值留在本地。
“地方不够,就扩。”陈阳语气沉稳,“晓峰,斌子,回头看看屯子里还有没有合适的空房子或者宅基地,买下来或者租下来。二虎,你留心下,咱们屯或者附近屯子,有没有手艺好的老皮匠、老药工,重金请过来。”
孙晓峰抬起头:“阳哥,这买地、请人可都得要钱啊!咱们现在生意是不错,可现金大部分都压在货上了,周转起来……”
王斌也插嘴:“是啊,而且就咱们几个,忙前忙后,都快累成孙子了!得招人!”
陈阳笑了笑,胸有成竹:“钱的事,我想办法。人手更要招,优先用咱们屯子里信得过、肯干的年轻人,工钱开得比种地高就行。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韩新月:“新月,你觉得,光是咱们几个投钱,把这摊子越铺越大,合适吗?”
韩新月合上手中的本子,聪慧的眼睛眨了眨,立刻明白了陈阳的意思:“你是想……让屯子里也参与进来?”
“对头!”陈阳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收购站能开起来,离不开屯子里的支持。现在眼看要赚钱了,不能光咱们几个闷声发大财。我的想法是,找屯长赵卫东和民兵连长张二虎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让屯集体也入一股。到时候,赚了钱,按股分红,屯子里有了集体收入,修桥补路、照顾孤寡,都能宽裕点。咱们呢,也能借着集体的名头,办事更方便,根基更牢靠。”
这话一出,孙晓峰和王斌都愣住了。他们出身好,习惯了有什么好事自己先占着,还真没想过拉着大家一起发财。张二虎则是眼睛一亮,他到底是屯里的民兵连长,心里装着集体,觉得陈阳这想法大气!
“阳哥!你这主意好啊!”张二虎激动地说,“要是屯集体能入股,那咱们这收购站就更名正言顺了!屯里老少爷们儿也能更上心!”
韩新月也微微颔首:“利益捆绑,才能长久。而且,集体经济的名头,在某些时候,比纯粹的私人买卖更容易获得政策支持。”
“那就这么定了!”陈阳一拍大腿,“二虎,你现在就去找赵屯长,把咱们这想法跟他说说,听听他的意见。晓峰,斌子,你们继续盘账,看看咱们现在能动用的资金有多少。新月,你跟我回家一趟,跟我爹也透个气。”
分工明确,几人立刻行动起来。张二虎裹紧棉袄,风风火火地就往赵卫东家跑去。孙晓峰和王斌继续跟账本和钱匣子较劲。陈阳则和韩新月并肩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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