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来信带来的那点阴霾,像是冬日的薄雾,虽然还在,却终究敌不过兴安岭实实在在的生活热气。收购站扩建和屯集体入股的事儿在赵卫东和陈阳的操持下,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而另一桩更大的喜事,则像一盆烧得旺旺的炭火,把整个陈家屯乃至白鹿屯都烘得暖洋洋的——张二虎和卓玛要结婚了!
日子定在了腊月十八,据说是白鹿屯的奥伦头人特意请族里老人看的好日子。消息传开,两个屯子都沸腾了。这可是鄂温克族头人家的闺女嫁给汉族屯子的民兵连长,是真正的大喜事!
婚期前三天,白鹿屯就派来了十几个精壮的鄂温克小伙子,骑着驯鹿,驮着准备好的聘礼——主要是鄂温克人传统的狍皮被褥、精心打制的桦皮盒、兽牙项链,还有两大坛子自家酿的野果酒,浩浩荡荡地送到了陈家屯张二虎家。按照鄂乡规矩,这是“送亲礼”,预示着婚礼的正式开始。
张二虎家那间低矮的泥草房,里里外外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刘翠花带着屯子里几个手脚利落的媳妇,连着忙活了好几天,蒸了好几锅又大又白的喜馍馍,炸了金黄的麻花和油果子。陈阳和孙晓峰、王斌更是没闲着,出钱又出力。孙晓峰和王斌直接从县里拉回来半扇猪肉、几十斤粉条、好几箱白酒和鞭炮。陈阳则把收购站暂时交给韩新月和杨文远照看,亲自带着人,把张二虎家原本有些破败的院墙重新修葺了一遍,院里院外都挂上了大红的灯笼和彩纸,喜庆劲儿一下子就出来了。
腊月十七下午,作为“迎亲主事”的陈阳,带着孙晓峰、王斌,以及屯子里精心挑选的八个未婚的棒小伙(寓意“十全十美”),组成迎亲队,骑着马,赶着几辆装饰一新的爬犁,拉着准备好的回礼(主要是粮食、布匹和一些生活用品),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白鹿屯。
一路上,雪原茫茫,马蹄和爬犁在雪地上留下欢快的印记。孙晓峰和王斌兴奋得像是自己要娶媳妇,不停地问陈阳鄂温克婚礼都有啥规矩。
“阳哥,听说他们结婚要抢亲?真的假的?”王斌好奇地问。
陈阳笑着摇头:“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不兴那个。不过规矩确实和咱们不太一样,到了地方,多看少说,听奥伦头人和族里老人安排就行。”
傍晚时分,迎亲队抵达了白鹿屯。屯子口早已聚集了不少鄂温克族人,男女老少都穿着节日才拿出来的鲜艳狍皮衣袍,戴着缀有彩珠和羽毛的帽子,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几个鄂温克小伙子端着斟满奶茶的木碗迎上来,这是迎接尊贵客人的礼节。
奥伦头人亲自站在最大的撮罗子前迎接,他穿着装饰有华丽兽牙和彩色布条的正式长袍,显得格外威严庄重。看到陈阳,他大笑着上前就是一个结实的拥抱:“陈!我的兄弟!欢迎你们!”
陈阳也笑着回礼,送上准备好的回礼清单。奥伦头人看都没看,直接摆手让族人收下,拉着陈阳的手就往撮罗子里请:“快进来,暖和暖和,喝碗我们鄂温克人的迎亲酒!”
撮罗子里,中间燃着熊熊的篝火,上面架着一口大铜锅,里面煮着香气四溢的手把肉。周围已经坐满了白鹿屯有头有脸的老人和猎手。看到陈阳他们进来,都友善地点头示意。
按照规矩,迎亲队要在女方家住一晚,第二天才能接走新娘。这一晚,就是鄂温克人的“迎新夜”。
篝火晚会是少不了的。巨大的空地上,篝火燃得比平时更旺,映红了每个人的脸。悠扬的口弦琴和节奏鲜明的“梆格”声响起,鄂温克的姑娘小伙们围着篝火跳起了欢快的“依和纳仁”。他们的舞蹈奔放有力,模仿着狩猎、驯鹿、赞美着山林和爱情。
孙晓峰和王斌哪见过这阵势,看得眼花缭乱,兴奋不已。很快,他们就被热情的鄂温克青年拉进了跳舞的队伍,虽然动作笨拙,惹得大家哈哈大笑,但气氛却更加热烈。
陈阳则被奥伦头人和几位老人拉着,坐在主位,一碗接一碗地喝着醇厚的野果酒。奥伦头人拍着陈阳的肩膀,声音洪亮:“陈!二虎是个好小伙子,踏实、能干!把卓玛交给他,我放心!以后,咱们白鹿屯和陈家屯,就是一家人!”
“对!一家人!”周围的鄂温克老人也纷纷举碗。
陈阳来者不拒,酒到碗干,展现着猎王的豪爽,同时也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与奥伦头人和老人们相谈甚欢,从狩猎谈到今年的收成,再谈到两个屯子未来的合作,气氛融洽无比。
这一晚,白鹿屯歌声不断,笑声不断,酒香肉香弥漫,直到后半夜才渐渐安静下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阳就把迎亲队的小伙子们都叫醒了。大家洗漱完毕,整理好衣冠,准备迎接最重要的时刻——接新娘。
卓玛家那个装饰一新的撮罗子前,早已围满了人。按照鄂温克族的习俗,新娘家的女性亲友会设置一些“关卡”,为难一下新郎官和迎亲队,图个喜庆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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