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他听见自己说,“只是有点累。”
那天之后,他开始认真考虑转行。
“船长,你看!”年轻的水手小林指着远处。
海平线上,烟花突然绽放在某个岛屿的上空。五彩斑斓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天空,又迅速消散在夜色中。李逸乘怔怔地看着,想起了和沈晚星看过的唯一一次烟花。
那是他们家乡那年的元宵节。沈晚星学校所在的古城有烟花表演,李逸乘特意去陪她。他们爬上老城区一栋民居的屋顶,肩并肩坐着等待。当第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时,沈晚星轻声说:“好美啊,可惜转瞬即逝。”
“瞬间的美也是美。”李逸乘回答,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她没有挣脱。
那一晚,他们看了整整一小时的烟花。最后一批烟花消散后,星空重新显现。沈晚星指着天空说:“看,那是北极星,永远指着北方。”
“那你是什么星?”李逸乘问。
沈晚星想了想:“我可能是那颗不太亮的,一闪一闪的,有时候会被云遮住的小星星。”
“那我就做看着那颗星的人。”李逸乘说,“无论它亮不亮,在不在,我都看着。”
沈晚星转过头,眼睛在夜色中闪烁:“你会看多久?”
“一直看。”李逸乘回答,少年人的承诺总是如此轻易而郑重。
后来他才知道,承诺的轻重不在于说出时的诚恳,而在于兑现时的坚持。
“船长,该换班了。”二副走上甲板。
李逸乘点点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二副了解他的习惯,默默递上一杯热咖啡:“又想她了?”
船上的人都知道船长有个“星星的故事”。李逸乘从不主动提起,但有一次台风过后,他在驾驶室连续值守36小时,疲惫至极时对着星空喃喃自语,被值班水手听见了只言片语。渐渐地,这个故事在船员间传开,大家默契地不过多询问,只是偶尔在船长凝望星空时,不去打扰。
“今天看到烟花,突然想起很多事。”李逸乘接过咖啡,热气在冷空气中形成白雾。
“陆地发来的天气预报说,明天经过的区域可能有暴风雨。”二副说,“您去休息吧,我来值守。”
李逸乘摇摇头:“再待一会儿。暴风雨来之前的海面总是特别平静,像在积蓄力量。”
就像他和沈晚星的感情,平静的间隙里藏着太多未爆发的情绪。他们分过三次手,每次都是沈晚星提出。第一次是那一年毕业,因为毕业去向不同;第二次是工作第二年,因为异地太辛苦;第三次,就是最后一次。
“我累了,逸乘。”最后一次分手时,沈晚星在电话里说,“我总是在等,等你飞回来,等你有时间,等你不再那么累。可是我忘了,等待本身就会让人疲惫。”
那时李逸乘刚晋升为副机长,飞行任务繁重。他以为只要更努力,尽快成为机长,就能给她更好的生活。他错了。沈晚星要的不是更好的生活,而是更多的陪伴。
“再给我一点时间,”他当时说,“等我成为机长,就能调整航班,多陪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逸乘,我们已经给了彼此十年时间。也许有些东西,不是时间能解决的。”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通话。一个月后,他收到了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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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在凌晨三点袭来。巨浪拍打着船体,万吨货轮在海上像一片树叶般摇晃。李逸乘站在驾驶室,双手稳稳握住舵轮。仪表盘上的指示灯闪烁不定,雷达屏幕上显示着周围的风浪情况。
“左舷三十度!稳住!”他大声指挥。
船员们各司其职,应对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在极端天气中航行是每个航海员的噩梦,但也是证明能力的时刻。李逸乘想起自己第一次独立应对风暴时的紧张,手心全是汗,几乎握不住舵轮。而现在,他异常平静。
这种平静来自于接受——接受生活的不可控,接受命运的安排,接受有些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
暴风雨持续了四小时。当第一缕晨光撕裂乌云,洒在海面上时,船终于驶出了风暴区。船员们疲惫但兴奋,互相击掌庆祝。小林激动地说:“船长,您太厉害了!那么大的浪,我都以为我们要翻船了!”
李逸乘笑了笑:“去检查货物固定情况,让大家轮流休息。”
他独自留在驾驶室,看着渐渐平静的海面。阳光穿透云层,形成一道道光束,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这景象美得令人窒息,他却感到一阵尖锐的孤独。
这种时刻,他总想分享给某个人。想告诉她海上的日出多么壮丽,风暴多么可怕又多么令人敬畏,想说自己终于理解了她说的一些话——
“有些雨是必须自己淋的。”
是的,就像这场暴风雨,他必须独自面对。没有人能为他掌舵,没有人能替他决定航向。爱情也是如此,你可以为一个人撑伞,却不能代替她行走雨中。
沈晚星,沈晚星,你一次次让我疯狂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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