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云的手指冰凉，如同毒蛇的信子，轻轻滑过沈清尘（云青黛）的脸颊。那触感让沈清尘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不是出于少女的羞怯，而是源于一种被天敌触碰的、本能的战栗与暴怒。
他是沈清尘！曾执掌暗卫，令大炎朝堂闻风丧胆的复国者！何曾被人如此轻佻地对待？袖中的金簪几乎要被他捏得嵌进肉里，凭借前世尸山血海中锤炼出的惊人意志，他才强行压下了拧断这只手的冲动。
他必须记住，他现在是云青黛。一个柔弱、甚至不久前才试图自尽的世家女。
沈清尘猛地侧头避开那手指，身体向后微缩，肩膀不易察觉地颤抖起来，一双蒙上水汽的眸子惊惶地看向谢凌云，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世子……请、请自重。”
完美的表演。将一个受惊少女的恐惧与无助演绎得淋漓尽致。这得益于他前世对人心细致入微的洞察，以及此刻这具身体天然的优势。
谢凌云的手顿在半空，眼中的玩味更深了。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顺势在沈清尘身旁坐下，床榻微微一沉。那股混合着酒气与淡淡冷冽松香的气息更加浓郁，将沈清尘笼罩其中。
“自重？”谢凌云低笑一声，自顾自地倒了两杯合卺酒，将其中一杯递到沈清尘面前，“你我现在是夫妻，谈何自重？来，喝了这杯合卺酒，才算是礼成。”
酒杯是上好的白玉，酒液澄澈，映着烛光，漾出琥珀色的光泽。沈清尘的心却猛地一沉。酒？他此刻魂魄与这具身体尚未完全契合，经脉脆弱，任何外物都可能引发不可测的后果。更何况，这酒来自谢家，他岂敢轻易入口？
但若不喝，便是公然违逆，立刻就会引来更大的怀疑。
电光石火间，沈清尘做出了决断。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去接那酒杯，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杯壁时，故意一滑——
“啪嚓！”
白玉酒杯摔落在地，酒液四溅，染湿了昂贵的地毯。
“对、对不起！世子，我……我不是故意的……”沈清尘立刻站起身，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泪水涟涟，仿佛吓坏了，“我手滑……我这就收拾……”
他作势要蹲下收拾碎片，姿态笨拙而慌乱。
然而，一只脚却轻轻踩在了一片碎玉之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沈清尘抬头，对上谢凌云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他脸上依旧带着笑，但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出一股冷意。
“云青黛，”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敲打在沈清尘的心上，“你很有趣。”
他俯身，凑近沈清尘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悬梁自尽，未遂之后，便像是换了个人。原本怯懦的眼神，如今却藏着刺骨的冰寒和……惊人的冷静。一杯合卺酒，都能让你演这么一出戏。”
沈清尘的呼吸骤然停止！他知道了？他看出了什么？
不，不可能！借尸还魂之事，太过匪夷所思，谢凌云绝无可能猜到。他顶多是怀疑云青黛性情大变，背后另有隐情，或者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必须稳住！
沈清尘泪水落得更急，带着一种绝望的哀戚：“世子……青黛……青黛只是怕……听闻世子风流倜傥，红颜知己无数，青黛蒲柳之姿，又曾……曾做出那般糊涂事，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世子……唯有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惹世子厌弃……”
他以退为进，将自己的“异常”归因于自卑、恐惧和之前的自杀未遂。合情合理。
谢凌云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压力如山般沉重。
忽然，他脚下一动，将那些碎片踢到一边，然后伸手，不是扶他，而是直接揽住了他的腰，将他带离了那片狼藉。
“罢了。”谢凌云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慵懒，仿佛刚才的试探从未发生，“一杯酒而已，碎了就碎了。夜已深，安歇吧。”
安歇？!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沈清尘脑海中炸开。最大的考验，来了！
他被半强制地带到梳妆台前，谢凌云亲手为他卸下那沉重的凤冠。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而精致绝伦的少女脸庞，眉如远黛，目似秋水，只是那双眼睛里，此刻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屈辱、挣扎、以及一丝深藏的决绝。
谢凌云的手指穿梭在他浓密如瀑的青丝间，动作看似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镜子里，他站在他身后，高大的身影几乎将他完全笼罩，嘴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让沈清尘如芒在背。
如果……如果他真的要行使丈夫的权利……沈清尘的指尖，再次触碰到了袖中的金簪。同归于尽？还是……
就在气氛紧绷到极致时，谢凌云却突然松开了手。
“看你紧张的，”他退后两步，随意地解开了自己喜袍最上面的两颗盘扣，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我谢凌云还不至于强迫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
他走到窗边的软榻旁，和衣躺下，双手枕在脑后，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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