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侍郎王胖子策马狂奔，人未到，声先至，那句刀下留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官威，瞬间让校场上凝固的气氛出现了一丝松动。
那些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兵痞们，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看好戏的希冀。
来了！朝廷的大官来了！
王虎都尉的后台来了！
这下看你这个小白脸军师怎么收场！
王胖子身后跟着的数十骑兵，个个盔明甲亮，一看便是兵部的精锐。
他们勒住战马，卷起一阵烟尘，瞬间便将肃杀的法场变成了官员对峙的舞台。
王侍郎翻身下马，肥胖的身躯却异常灵活，他整理了一下官袍，看都没看被赵莽像拎小鸡一样拎着的王虎，而是径直将那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死死地盯住了点将台上的楚云。
“楚太傅，你好大的官威啊！”
王侍郎的声音充满了斥责的意味，
“王虎乃是朝廷任命的都尉，有官身在籍，就算他有罪，也该由三法司会审，陛下定夺！你凭什么滥用私刑，在这里擅杀朝廷命官？”
他一番话说得是义正言辞，掷地有声。
在他看来，楚云不过是个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幸运儿，终究是个文官。
文官最怕的是什么？是朝堂上的规矩，是言官的弹劾，是派系斗争的倾轧！
自己代表的是兵部，王虎的舅舅是户部的人，这背后牵扯的是整个文官体系的利益。
你楚云一个毫无根基的外来户，敢同时得罪两大实权部门？
只要楚云稍有退缩，他今天就能把人安然无恙地带走，顺便将“滥用职权，草菅人命”的帽子死死扣在楚云头上！
然而，他预想中楚云惊慌失措、连忙解释的场面，完全没有出现。
点将台上，那个白衣青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白得像纸。
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倒。
可他的眼神，却平静得可怕。
楚云确实怕得要死。
王侍郎出现的瞬间，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完了，玩脱了，惹到正主了。
他刚刚鼓起的那点勇气，瞬间就想泄掉。
他甚至想立刻开口解释，说这只是个误会，想要把剑收回来。
可是，他不能！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三千双眼睛，那些眼睛里，有惊恐，有怀疑，但更多的，是审视！
他们在看，看自己这个新来的总督，到底是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还是一个言出法随的真阎王！
今天他要是退了这一步，明天这三千人就能把他生吞活剥！他刚刚用王虎的命立起来的威，就会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退，就是死！
前进，可能会死！但不进，现在就死！
一股混杂着恐惧与疯狂的邪火，再次从楚云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燃烧，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在远去，只剩下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
他没有理会叫嚣的王侍郎，而是将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台下的赵莽身上。
“赵莽。”
赵莽抬起头，看向楚云。
他看到先生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是尸山血海般的决绝！
赵莽瞬间就懂了！
先生早就料到会有人来！他等的就是这个人！
杀一个王虎，只是立威。
当着兵部侍郎的面，再杀一个王虎，那就是在立规矩！
立下建武卒的规矩！
立下一个不受朝堂掣肘，只听军令行事的铁血规矩！
先生……先生的每一步，都算得如此深远！自己险些因为这胖子的出现而动摇，真是愚钝！
赵莽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狂热和崇拜。
楚云看着赵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几乎是从灵魂深处，挤出了那最后的四个字。
“执行……军法！”
“遵命！”
赵莽一声爆喝，不再有任何犹豫！
他甚至没有用那柄尚方宝剑，而是直接反手抽出自己腰间的百炼环首刀！
一道雪亮的寒光闪过！
“噗嗤！”
一颗硕大的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冲天而起！
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溅了刚刚走到跟前的兵部侍郎王胖子一头一脸，甚至连他刚刚整理好的官靴，都被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颗在半空中翻滚的头颅，看着那具轰然倒地的无头尸体。
王侍郎脸上的官威和怒火瞬间凝固，随即被无尽的恐惧所取代。他感觉到脸上温热粘稠的触感，伸出手一摸，满手的鲜红！
“啊——！”
“你……你……你竟敢……”
楚云将那尚方宝剑插回鞘中。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倒在地的王侍郎，用一种冰冷到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道：
“在建武卒大营，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王侍郎若是不服，可以去陛下面前参我一本。现在……”
楚云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同两把出鞘的利剑。
“请你，带着你的人，离开我的营地！”
“滚！”
赵莽提着王虎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大步走到营地中央的旗杆下，亲手将其高高挂起。
风吹过，头颅上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下，浸入尘土。
校场上，三千兵痞，鸦雀无声。
他们看着旗杆上那颗熟悉的脸，看着点将台上那个白色的身影，眼神中最后的一丝嘲弄和不屑，彻彻底底地，转变成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楚云感觉自己的腿已经软得像面条，全靠一股意志力才没有当场瘫倒。
他知道，戏，还没有演完。
他强撑着身体，再次走到了点将台的最前方，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着，却响彻全场的声音，吼出了那句他羞耻无比的口令。
“立正！”
这一次，回应他的，不再是哄笑和寂静。
“唰！”
三千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身体站得笔直！
再无一人，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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