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昏死当场的消息，迅速染黑了整个琅琊城。
这座在齐国海疆上屹立百年的商业巨厦，它的主心骨，断了。
恐慌，比任何瘟疫都传播得更快。
徐家的债主们，那些在期货市场上被割得体无完肤的投机商，乃至徐家内部人心惶惶的管事和族人，汇成了一股洪流，涌向城西的徐府。
“还钱！徐家骗了我们，必须还钱！”
“我的全部家当都投进去了，徐福老贼还我血汗钱！”
曾经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的徐府，此刻被围得水泄不通。
愤怒的人群用石块敲打着紧闭的朱漆大门，那扇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门，如今在风雨飘摇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府内，徐亮双眼布满血丝，如同一只困兽。
他父亲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省，而他，这位养尊处优的徐家大少，第一次尝到了末日的滋味。
“少主，库房被债主们冲了，里面的存货都被抢光了！”
“少主，城东的几家铺子，掌柜的卷了账本跑了！”
“少主，城南码头上的船工们在闹事，说我们再不发工钱，他们就要把船给拆了！”
一个又一个坏消息，像一把把尖刀，扎进徐亮的心脏。
他明白，徐家完了。信誉破产，资金链断裂，就算父亲现在醒过来，也回天乏术。
唯一的活路，就是变卖资产，偿还那天文数字般的债务。
而就在徐家陷入一片火海之时，城东的田府，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象。
田府的会客厅里，灯火通明。
韩信依旧坐在那张茶案前，慢条斯理地煮着水。
沸水注入茶壶，发出咕咕的声响，与屋外徐府方向传来的隐约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田忌站在他的身后，身体因为激动和一丝后怕而微微颤抖。他看着账房先生刚刚呈上来的账册，那上面一连串的盈利数字，长得让他这个在商海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老人都感到一阵晕眩。
“韩特使……我们……我们真的赢了？”
田忌的声音有些干涩。
“赢？”
韩信抬起头，平静的目光中不带丝毫波澜，
“战争才刚刚开始。现在，是打扫战场，清点战利品的时候。”
他将一杯沏好的茶推到田忌面前。
“田家主，徐家这头巨鲸已经搁浅，它的血肉，会引来无数的鲨鱼。我们不能等，必须在其他鲨鱼赶到之前，把最肥美的部分，全部吞下。”
田忌端起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韩信那双年轻却深邃得可怕的眼睛，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
这哪里是什么特使，这分明就是那位安国公手中的一把刀，一把能于千里之外，精准剖开敌人心脏的手术刀。
“请韩特使示下！”田忌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比任何时候都低。
韩信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方那片象征着徐家权势的城西。
“传我的命令。第一，让账房备足资金，凡是徐家被迫抛售的产业，无论是码头、船队、商铺还是田产，我们照单全收，价格可以比市价略高，要快，要抢在所有人前面！”
“第二，放出风去，所有之前与徐家合作的商户，只要愿意转投我田家，我们既往不咎，并且愿意签订比徐家更优厚的合作契约。告诉他们，我田家背后，站着的是汉国。”
“第三，”
韩信的声音冷了下来，
“派我们的人，去接管徐家的码头和船队。告诉那些闹事的船工，他们的工钱，我田家双倍付了。从今天起，他们是为田家做事，也是为汉国安国公做事！”
一条条命令，从这间小小的静室发出，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迅速笼罩了整个琅琊城。
接下来的几天，琅琊城上演了一出最真实、最残酷的“墙倒众人推”。
昨天还对徐家人点头哈腰的商户，今天就揣着地契房契，挤在田府门口，哭诉着自己被徐家欺压的血泪史，只求能攀上田家这棵新长出的大树。
徐家被迫低价甩卖的码头，前脚刚挂出牌子，后脚就被田家的人以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买下。那些曾经属于徐家的、悬挂着猛虎旗帜的大船，一夜之间，全都换上了田家的“海鸥”旗。
整个齐国商界都震动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田家，这条在徐家阴影下苟延残喘了十几年的小蛇，如何在短短数日之内，疯狂地吞噬着徐家这头巨鲸的尸体，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成一头新的海中巨兽。
这是一场华丽的“蛇吞象”。
田忌每天都活在一种不真实的亢奋之中。他看着自家的产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扩张，看着那些曾经对他不屑一顾的豪商巨贾，如今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他甚至有种错觉，自己不是在做生意，而是在打江山。
而这一切的缔造者，那个名叫韩信的年轻人，却仿佛一个局外人。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田府最高的望楼上，手里拿着一架小巧的单筒望远镜——据说是安国公亲手制作的“千里眼”，终日眺望着远方的海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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