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深山别院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唯有山风掠过林梢的呜咽声,更添几分幽邃。白日里的奔波、紧张与冲突,似乎都暂时沉寂下来,但人心的暗流,却在这静谧的夜色下,涌动得愈发剧烈。
宇文砚伺候祖父宇文隆和祖母王氏服下欧阳容御提供的珍贵伤药,看着二老呼吸逐渐平稳,沉沉睡去后,才轻轻为他们掖好被角,吹熄了床头的油灯。他站在榻前,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凝视着祖父母沉睡中仍带着痛苦褶皱的容颜,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愧疚与沉重。(祖父,祖母,砚儿发誓,定要护你们周全,重振宇文家门楣!)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他并无睡意,心中记挂着白洛歌,不知她是否安顿好,今日种种是否让她受惊。他信步走到院中,却见女眷房间的灯还亮着,隐约传来低语声。他犹豫片刻,没有上前打扰,只是负手立于院中那棵老槐树下,望着那扇透出暖光的窗户,心中思绪万千。(歌儿……是否心悦上欧阳容御世子,可是歌儿看欧阳容御的眼神和看自己的眼神是一样的) 向来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青年将军,此刻心中却充满了患得患失的柔情。
而此时,女眷房间内,气氛却并不平静。
白洛歌刚与欧阳容御在院中有一番微妙交谈,心绪不宁地回到房间。屋内,柳姨娘因伤势和疲惫已然昏睡过去,白洛霜也蜷缩在母亲身边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痕。只有白洛云刚刚从哥哥白洛风那边探望回来,正阴沉着脸,坐在铺着干草的地铺上。
见到白洛歌进来,白洛云抬起眼,眼中充满了嫉妒与怨毒,她压低声音,语带讥讽:“哟,我们的大功臣回来了?怎么,和你的砚哥哥、还有那位高高在上的欧阳世子都聊完了?真是好本事啊,一个个都围着你转!白洛歌,你别得意得太早!砚哥哥现在护着你,欧阳世子看似也对你有意,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一时新鲜?小心爬得高,摔得惨!”
白洛歌本就因欧阳容御那番似试探似玩笑的话以及心中对皇甫少白的遐思而心烦意乱,此刻见白洛云又来找茬,心中压抑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她慢慢转过身,一步步走向白洛云,月光透过窗纸,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眼神冰冷得吓人。
“我想怎么样?白洛云,” 白洛歌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她逼近白洛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不会到了现在,还天真地以为,出了事,父亲会为你撑腰吧?”
白洛云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慑住,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你、你想说什么?”
“我想帮你回忆一下。” 白洛歌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次流民混乱,爹可是在你们母女身旁?他是不是丢下你和你娘,自己先躲起来了?如果当时爹肯站出来,以他出来也能震慑一二,你娘或许就不会被……被那些流民折辱至死!还有,你被土匪掳走的时候,我们这位好父亲,又在干什么?他除了瑟瑟发抖、哭天抢地,可曾想过办法救你?如果不是宇文砚来救的我们,你觉得我们还能回来吗?!”
白洛歌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剜在白洛云血淋淋的伤口上!她清晰地记得母亲惨死时父亲懦弱躲避的身影,记得自己被土匪拖走时父亲那惊恐又无能为力的眼神!这些被她刻意遗忘、深埋心底的耻辱和伤痛,此刻被白洛歌毫不留情地揭开!
“你……你闭嘴!白洛歌你胡说!” 白洛云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尖声反驳,声音却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绝望。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 白洛歌冷冷地看着她,眼中没有半分同情,“白洛云,我们都一样,不过是乱世中挣扎求存的可怜虫罢了!别再摆什么尚书府千金的架子,也别再指望那个自私懦弱的父亲!你娘死了,没人疼你了?呵,我娘死的时候,我才多大?我又指望过谁?!”
最后这句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白洛云心上!她看着白洛歌那双冰冷而坚韧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这个她一直嫉妒、针对的嫡姐,所经历的痛苦和磨难,或许并不比她少。一股巨大的委屈、悲伤和无力感瞬间将她淹没,她再也忍不住,双手捂住脸,压抑地痛哭失声,却不敢吵醒旁人。她猛地转身,扑到自己的地铺上,将脸深深埋进粗糙的被褥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强忍着不发出太大的声响。
白洛歌看着蜷缩成一团、哭得浑身颤抖的白洛云,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升起一丝淡淡的疲惫和悲凉。(在这吃人的世道,互相倾轧又有何意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她没了睡意,也不想待在这令人窒息的房间,便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刚走到院中,便看到了槐树下那道挺拔而孤寂的身影——宇文砚。
宇文砚也看到了她,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怔。月光下,白洛歌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和烦躁。宇文砚下意识地想开口,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中有些紧张。(歌儿看起来心情不好,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还是……因为欧阳容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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