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来自地底深处的爆炸,并非毁灭的终结,而是更深层崩塌的开始。
林枫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烈的震荡中沉浮,仿佛一片被卷入风暴的落叶。身体时而感觉被灼热的气浪掀飞,时而又被冰冷的碎石掩埋。赵坤被制服时那怨毒的眼神,青石找到控制盒时焦急的呼喊,以及自己最后指向冲压机方向的微弱动作……这些碎片化的记忆,如同暴风雨中闪烁的灯塔,指引着他近乎涣散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持续的、规律性的尖锐鸣响,混合着嘈杂的人声和金属碰撞声,强行将他从黑暗的深渊中拉扯出来。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白光让他瞬间眯起了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他才看清自己正躺在一个剧烈颠簸移动的空间里——是一辆疾驰的救护车内部。车顶的警示灯旋转着,将红蓝交错的光斑投在他的脸上和身上。
浑身无处不在的剧痛,尤其是胸口和左臂,让他几乎无法动弹。他尝试移动手指,却发现左手被厚厚的绷带包裹着,固定在一旁。手腕处那种致命的灼热和刺痛感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麻木和缝合后的钝痛。
毒素……解除了?
“他醒了!”一个带着口罩的医护人员注意到他睁开的眼睛,立刻凑了过来,快速检查着他的瞳孔和生命体征,“感觉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
林枫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轻微地点了点头。
“你伤得很重,肋骨骨折,左前臂尺骨骨裂,多处软组织挫伤,外加神经毒素的后续影响……但命保住了。”医护人员语速很快,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别乱动,我们正在去总院的路上。”
命保住了……林枫心中一块巨石落地,但随即更大的疑问涌上心头。爆炸是怎么回事?青石他们呢?笔记本……
他用尽力气,转动眼球,看向救护车内。除了医护人员,旁边还坐着一名脸色疲惫但眼神锐利的“烛龙”行动队员,正是之前跟随青石的一员,代号似乎是“山猫”。
“山……猫……”林枫用气声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山猫”立刻凑近,低声道:“林先生,你醒了就好。青石队长他们没事,大部分都撤出来了,有些轻伤。”
“爆炸……笔记本……”林枫最关心这两个问题。
“山猫”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是赵坤留的后手。那混蛋在地下指挥所和那条应急通道里都预埋了高爆炸药,设定好了延迟引爆。我们刚把你和赵坤弄出来没多久,里面就全塌了……幸好‘利刃’的人撤得快。”
全塌了?!林枫的心猛地一沉。那冲压机……
“山猫”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摇了摇头,语气带着遗憾和愤怒:“冲压机所在的第三车间主体结构,受到地下爆炸的剧烈冲击……发生了大面积坍塌。那台主冲压机……被埋在最下面。我们尝试过挖掘,但结构极其不稳定,随时可能发生二次坍塌,风险太大……暂时,无法接近。”
无法接近……
林枫闭上了眼睛,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再次吞噬。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牺牲了那么多同伴,最终……真笔记本还是被埋在了废墟之下吗?父亲留下的最后证据,难道真的要永不见天日?
“不过……”“山猫”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我们并非全无收获。技术组在最后时刻,成功从赵坤那台被砸坏的笔记本电脑硬盘里,恢复出了部分数据碎片。虽然大部分文件损坏严重,但里面有一些加密的通讯记录片段,以及……几张经过处理的、他与境外‘暗河’组织高层会面的照片。”
数据碎片?照片?
林枫猛地重新睁开眼,看向“山猫”。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吗?
“还有,”“山猫”继续道,声音更低,“赵坤被我们控制了。他虽然狡猾,但在爆炸中也被碎石砸伤,现在在另一辆押运车上,由重兵看守。老魏亲自下令,不惜一切代价,要撬开他的嘴!”
赵坤落网了!这是迄今为止最大的胜利!只要他开口,不仅能证实父亲笔记本里的内容,更能挖出“暗河”组织更深的脉络!
希望,似乎并未完全熄灭。
救护车呼啸着驶入了军区总院,林枫被迅速推进了急诊中心,接受了更全面的检查和紧急处理。他身上的伤势比想象的还要重一些,但好在没有生命危险。神经毒素的后续影响需要持续观察和治疗,但至少急性危机已经解除。
他被安排进了一个有“烛龙”队员严密守卫的特殊病房。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感受着药物带来的镇痛效果和阵阵袭来的疲惫,林枫的大脑却无法平静。
真笔记本被埋,固然遗憾,但赵坤的被捕和电脑数据的恢复,提供了新的突破口。父亲当年的抗争,雷叔、陈工以及那些牺牲队员的鲜血,并没有白流。
只是……“暗河”组织会善罢甘休吗?赵坤虽然落网,但他背后的保护伞,“暗河”在境内的其他潜伏人员,会坐视赵坤开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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