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仪器的低鸣,还有指尖传来的、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脉搏跳动。林枫坐在特制医疗椅旁,身体因疲惫和伤痛而微微佝偻,目光却一瞬不瞬地锁在病床上那张苍白消瘦的脸上。父亲林国栋。
距离三号码头那场惊心动魄的突袭与救赎,已经过去了七十二小时。这七十二小时,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
父亲被紧急转入“烛龙”最高级别的、具备尖端生命维持和神经医学研究的秘密医疗中心。十年的囚禁式维持生命,身体机能退化严重,多个器官濒临衰竭,更严重的是神经系统长期受到未知信号刺激和抑制,处于一种极其脆弱和混乱的边缘。医疗团队给出的初步评估谨慎而悲观:能活着离开那张金属台已是奇迹,想要恢复意识乃至基本功能,希望渺茫。
林枫不信。或者说,他拒绝接受。他就这样守着,除了接受必要的伤口处理和极其短暂的强制休息,几乎寸步不离。他握着父亲那只枯瘦但温暖了些许的手,低声说着这十年的变迁,说着母亲的思念,说着自己的重生与复仇,也沉默地倾听着医疗仪器规律却冰冷的滴答声,仿佛那是父亲沉睡中的心跳。
陈明来过几次,面容疲惫但眼神锐利。码头行动的结果堪称惨胜:阿鬼当场死亡,这个纠缠许久的噩梦终于终结;赵天霸被活捉,目前正在“烛龙”某个连林枫都无权知晓的审讯基地,接受最高规格的“询问”;“山鹰”及其少数核心党羽躲入了那扇带有独立维生系统和未知出口的防爆门后,门体使用了特殊合金和多重加密,强攻风险极大且可能触发内部自毁,目前正由技术组和工程组联合设法破解;夜莺肋部被阿鬼的军刺重创,失血过多,经历了两次大手术,目前仍在重症监护中,未脱离危险;其他队员亦有不同程度伤亡。
而那个被父亲最后时刻指向的、伪装成烟雾探测器的微型监控发射器,其信号追溯结果,让整个“烛龙”高层陷入了更深的凝重与寒意。信号并非直接流向“暗河”已知的任何节点,而是经过一系列极其复杂的、遍布全球的匿名服务器跳转和加密中继,最终消失在一片无法追踪的“暗网”深处。技术组的顶尖高手追踪到最后,只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带有某种特定规律的数据包特征,这种特征,与他们数据库中零星的、关于一个代号“帷幕”的传说级情报贩子兼情报组织的活动痕迹,有微弱的吻合。
“帷幕”。一个在顶级情报圈子里若隐若现的幽灵。无人知其真面目,组织结构,或确切目的。只知它似乎对世界各地的重大秘密、尖端技术、权力更迭内幕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并以出售或利用这些情报而闻名于暗世界。它从不直接参与任何冲突,却似乎总能出现在冲突最核心的边缘,冷静地观察、记录,如同它的名字——一道隔开真相与世人的帷幕。
父亲林国栋,一个普通的钳工,他守护的秘密,竟然引来了“帷幕”的窥视?还是说,“帷幕”本身,与“暗河”有着更深的、不为人知的关联?抑或是,父亲身上那个“净化”代码,其重要性已经超出了“暗河”的范畴,足以吸引“帷幕”这样的存在投来目光?
太多的疑问,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陈明告诉林枫这些时,没有隐瞒,但也明确表示,涉及“帷幕”,调查将进入更高、也更危险的层面,远超林枫目前作为“学徒”的权限和承担范围。林枫现在唯一被批准且被期望做的,就是等待父亲可能的苏醒,以及从他那里获取关于“净化”代码最直接的口述信息——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时间在寂静与期盼中流逝。医疗中心位于地下深处,没有昼夜之分,只有灯光恒定的苍白。林枫有时会恍惚,分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又一个漫长噩梦。直到掌心那只手,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不是仪器故障的错觉,是真切的、源于生命本身的颤动。
林枫猛地绷直身体,呼吸骤停,眼睛死死盯着父亲的脸。
林国栋的眼皮,在漫长的沉睡后,再次开始颤动。比上一次更加明显,更加费力。他的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如同老旧风箱般的嗬嗬声。枯瘦的手指,在林枫的掌心,极其缓慢地蜷缩,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爸?爸!你能听到吗?我是小枫!”林枫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不敢大声,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苏醒迹象。
医疗团队立刻被惊动,主治医生带着护士快步走进来,进行快速检查。“神经反射有增强迹象……脑电波出现觉醒模式波动……不可思议……”医生低声惊叹,但手上的操作依旧稳定专业。
在众人的屏息凝视下,林国栋的眼睛,终于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是一双被十年黑暗浸泡过的眼睛,浑浊,布满血丝,瞳孔对光线反应迟钝,眼神空洞地对着天花板,仿佛还在辨认这个陌生的世界。但渐渐地,那空洞中开始有了一丝微弱的聚焦,开始缓慢地、艰难地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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