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天旋地转!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揉成了一团的面,穿过一层冰冷、粘稠、如同水银般的薄膜。四周的光影被拉扯成无数条怪诞的线条,耳边充斥着令人疯狂的尖啸和哭嚎。
“砰!”
齐天重重地摔在地上,或者说,是摔在一片冰冷的、坚硬的……玻璃上。
他狼狈地撑起身体,环顾四周,心脏瞬间沉入了谷底。
这里,是一个由无数镜面构成的、光怪陆离的迷宫。
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全都是巨大的镜子。每一面镜子里,都映照出成千上万个他自己,也映照出成千上万个扭曲、延伸、没有尽头的镜面通道。整个世界仿佛一个巨大的万花筒,充满了令人眩晕的、绝望的对称性。
“师队?师队!”齐天大声呼喊,但声音在镜面之间来回反射,形成无数重叠的回音,根本传不出去。
他跟师重海,被分开了。
“别白费力气了。”
那个沙哑扭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在这里,空间和距离都没有意义。你能看到的,只有你自己……和你内心最深的恐惧。”
话音刚落,齐天正前方的镜子里,景象突然一变。
镜中的他,不再是他自己。
而是穿着一身廉价的西装,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正点头哈腰地将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崔晓雪的母亲。而那个肥胖的女人,则一脸鄙夷地将红包摔在地上,尖酸刻薄的声音仿佛穿透了镜面,直刺齐天的耳膜:“就这点钱?还想娶我女儿?齐天,你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穷鬼!”
画面再转。
镜子里,是他白发苍苍的父母,坐在破旧的老房子里,昏暗的灯光下,父亲一声接一声地叹着气,母亲则偷偷抹着眼泪。“咱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养个儿子,连个媳妇都娶不上……”
一幕幕,一桩桩,全是他内心最不愿触及的痛处和自卑。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镜妖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放弃吧,承认自己的无能,留在这里,成为我的一部分,你将得到永恒的安宁……”
齐天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神开始涣散。这些幻象,精准地打击在他最脆弱的软肋上。
就在他心神即将失守的刹那,左臂上的指洞猛地传来一阵灼痛!
这股剧痛如同一盆冰水,瞬间将他浇醒!
“妈的……”齐天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他彻底清醒过来,“玩心理战术?你爷爷我当年高考前夕,我妈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考不上好大学就去工地搬砖’,我都没崩溃!你这点道行,还嫩了点!”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些幻象,闭上眼睛,回想着老酒鬼教他的静心口诀:*“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另一边,师重海的境遇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被困在一个由破碎镜片组成的房间里,每一块碎片都映照出他曾经办过的案子里,那些最惨不忍睹的受害者。血肉模糊的尸体,死不瞑目的眼神,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喊……这些是他作为警察,午夜梦回时最深的梦魇。
“妖魔鬼怪!给老子滚出来!”
师重海双眼通红,举着手枪,徒劳地朝着四周的幻象射击。
子弹打在镜面上,没有激起任何火花,而是像泥牛入海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没用的,警察先生。”镜妖的声音幽幽响起,“你的武器,你的经验,在这里都是笑话。这里是我的世界,我,就是法则!”
突然,一块镜面碎片里,映出了他那两个刚刚惨死的手下的脸。
小李的眉心还留着血洞,另一个警员则被啃得面目全非。他们用一种极度怨毒的眼神看着师重海,齐声开口道:“队长……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带我们来送死……”
“不……不是的……”
师重海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防线彻底崩溃了。他丢掉手枪,痛苦地抱住了头,发出了野兽般的悲鸣。
镜妖似乎对他的绝望非常满意,桀桀的怪笑声在整个镜面迷宫中回荡。
然而,它的笑声,却被一声清脆的、不合时宜的“咔嚓”声打断了。
……
殡仪馆外,黑色的SUV车门被轻轻推开。
小玉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歪着头,似乎在倾听着什么。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冰冷的、凛冽的杀意。
齐天的呼喊,她听到了。
她感觉到了,她最重要的人,正在遭遇危险。
她赤着双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步一步,朝着那栋阴气森森的业务大楼走去。
她走得很慢,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了某种无形的韵律上。所过之处,那些原本在黑夜中张牙舞爪的阴风、鬼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的潮水,纷纷退散,为她让开了一条道路。
遗容化妆间的铁门虚掩着。
小玉轻轻一推,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狼藉,两具警察的尸体倒在血泊中,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与死亡的气息。
而那面墙壁大小的镜子,正幽幽地散发着绿光,表面如同水波般荡漾,显得诡异无比。
小玉走上前,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镜面。
“嗡——”
整个镜面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承受了万钧重压!那幽绿色的光芒,像是被泼了浓硫酸一样,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黯淡下去。
镜中的世界,那个不可一世的镜妖,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它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如同天威般浩瀚的力量,正在从外界强行撕开它的领域!
“不!不可能!这是什么东西?!”镜妖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小玉没有理会,只是将整个手掌都贴在了镜面上。
下一秒,她整个人,就那么平静地、自然地,融入了镜子之中,消失不见。
……
镜中世界。
正在欣赏师重海崩溃的镜妖,突然感觉自己的整个领域都在剧烈地震动,无数镜面开始龟裂,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一道娇小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这个玻璃地狱的中央。
正是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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