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看着那杯茶，没有动。
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料。
陈先生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笑一声，端起自己的茶杯，一饮而尽。然后，他将空杯倒置，以示清白。
“齐先生，我今天请你来，不是为了下毒，也不是为了动手。”他重新为自己续上一杯，慢条斯理地说道，“恰恰相反，我是来‘止戈’的。”
他指了指头顶的牌匾。
“我承认，墨凡的行动，是一个错误。他不该那么早就惊动你，更不该试图伤害‘玉’小姐。”陈先生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所以，他付出了代价。这，是我们的歉意。”
齐天心中冷笑。把同伴的死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这帮人，果然没有丝毫人性可言。
“歉意？”齐天嗤笑一声，“你们的目标是‘凤火令牌’，结果发现了我家小玉，就立刻改变计划，把她当成什么‘神降的完美载体’。现在你跟我说这是歉意？”
陈先生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还鼓了鼓掌：“精彩。看来警方已经把我们的手机破解了。不过，他们只看到了表面。”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齐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要找‘凤火令牌’？为什么又要找‘玉’小姐’？”
“因为，我们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一致的。”
“那就是——女帝，武曌！”
当“武曌”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时，整个茶馆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齐天的心脏，如同被一只重锤狠狠砸中！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
“不用这么惊讶。”陈先生靠回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齐天震惊的表情，似乎非常享受这一刻，“凤火台是她一手创建的叛徒，我们归墟教派，则是她天生的死敌。你以为，你保护的是一个柔弱无害的千年女尸吗？”
他摇了摇手指，嘴角的笑容带上了一丝怜悯和嘲讽。
“不，你是在守护一个沉睡的、随时可能苏醒的……灭世之灾！”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个世界秩序的颠覆！一旦她完全苏醒，你以为她还会是现在这个依赖你、对你言听计从的‘小玉’吗？她会成为那个杀伐果断、视万物为刍狗的一代女帝！届时，别说是你，整个世界，都将匍匐在她的脚下，化为她神国的一部分！”
“而我们‘归使’的职责，就是在灾难发生前，将其‘收容’。我们是在拯救这个世界，也是在……拯救你。”
齐天听得遍体生寒。
这番话，如同魔鬼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在精准地敲打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所以，我今天代表‘归墟教派’，正式向你发出邀请。”陈先生收起笑容，脸色变得无比严肃，他从怀中，取出了那张惨白的哭脸面具，放在了桌子上。
“齐天，加入我们。”
“交出‘玉’小姐，我们会用最安全的方式，将她体内的‘神性’剥离并封印。而你，凭借你身上那股令我们着迷的气息，以及你九十九世大善人的特殊命格，你将成为教派的‘圣子’，地位仅在我等‘哭面使者’之下。”
“届时，你将获得你无法想象的力量、财富和寿命。你将不再是一个挣扎求生的法医，而是行走在人间的……半神。”
桌子上的哭脸面具，静静地躺在那里，两行黑色的泪痕，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世间的一切。
接受它，一步登天。
拒绝它，便是与整个归墟教派为敌，万劫不复。
陈先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齐天，等待着他的回答。
整个止戈茶馆，落针可闻。
而齐天，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反而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他的目光，从那张令人不安的面具上移开，落在了陈先生那张斯文的脸上。
然后，他笑了。
他端起面前那杯一直没动的茶，轻轻吹了吹热气，然后一饮而尽。
“茶，是好茶。”
他放下茶杯，看着陈先生，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但是，我拒绝。”
当“我拒绝”三个字从齐天口中说出时，整个止戈茶馆的空气，仿佛被抽成了一片真空。
那是一种比剑拔弩张更可怕的死寂。
陈先生脸上的温和笑容，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固。他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半秒，随即，他笑了。
不是之前那种礼貌性的、斯文的微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几分愉悦和赞许的笑容。他甚至轻轻地鼓了鼓掌，发出“啪、啪”两声清脆的响声。
“有骨气。”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慢条斯理地评价道，“齐先生，我开始有点欣赏你了。真的。我见过太多在力量和诱惑面前摇尾乞怜的聪明人，像你这样……嗯，‘纯粹’的蠢货，确实不多见了。”
他的话语，像一条涂满蜜糖的毒蛇，钻进齐天的耳朵里。
齐天心中警铃大作，他强作镇定，冷笑道：“随你怎么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茶也喝了，话也说了，告辞。”
说着，他便要起身离开。他多在这里待一秒，都感觉自己的灵魂要被那股无形的压力碾碎。他必须立刻回到阳光下，回到有小玉、有师队、有烟火气的世界里去。
“别急着走啊，齐先生。”陈先生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魔力，“我今天请你来，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既然软的不行，那我们就聊点‘硬’的。比如……”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敲了敲。
“……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联系上外面吗？”
齐天心里猛地一咯噔！
他下意识地想去摸藏在衣领下的微型耳麦，但理智瞬间阻止了他。他不能暴露警方的存在！
他面不改色地讥讽道：“怎么？茶馆里信号不好？你们归墟教派穷得连个信号放大器都装不起了吗？”
“呵呵呵……”陈先生被他逗笑了，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齐先生，你真的很有趣。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这里叫‘止戈茶馆’吗？”
他没有等齐天回答，自顾自地解释道：“因为在这里，一切‘纷争’都会被‘制止’。声音传不出去，力量也无法渗透进来。这里，自成一界。我说要有光，这里便不能有黑暗。我说要安静，就算是天雷，也只能在此地化为无声的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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