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的阴风,在这一刻仿佛都凝滞了。
那名为“鬼面佛”的壮汉,就像一尊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魔神,仅仅是站在那里,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混合着血腥、檀香和尸臭的诡异气息,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钱多多躲在齐天身后,两条腿肚子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摆子,牙齿咯咯作响,像是开了震动模式。他想说句场面话给自己壮胆,比如“你瞅啥”,但喉咙里就像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他现在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作“食物链的底端”。在鬼面佛这种级别的掠食者面前,自己这身膘,可能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齐天面色如常,将小玉和钱多多护在身后,平静地与那张半哭半笑的面具对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像两把淬了毒的手术刀,正试图剖开自己的表象,窥探内里的虚实。
而小玉,则微微侧身,挡在了齐天的身前。她那双原本柔和的蓝色电子眼,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刺目的猩红,如同两盏高能警戒灯。裙摆之下,两条白皙修长的小腿上,复杂的机械纹路开始亮起微光,一股远超寻常僵尸的恐怖能量正在悄然汇聚。
鬼手鲁班依旧坐在摊位后面,六只手臂抱着膀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那六只浑浊的眼睛在两拨人身上滴溜溜地转,嘴角咧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仿佛巴不得他们现在就打起来,自己好在旁边收门票。
“呵呵呵……”
鬼面佛突然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那笑声仿佛是从一个破旧的风箱里挤出来的,沙哑而刺耳。他扛在肩上的血色禅杖微微一动,上面挂着的几个婴儿魂魄发出了更加凄厉的无声尖叫。
“有意思。”他开口了,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一个阳气旺得能当灯泡使的生人,一个……有点瞧不透的铁疙瘩娃娃。你们,就是那个掀了‘九子鬼母莲’莲子的小贼?”
他的话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人的心口。
周围那些原本在窃窃私语的鬼魂们,瞬间噤若寒蝉。所有鬼的目光,都“唰”地一下聚焦在了齐天身上。
“小贼”?
就是这三个人,敢在“花九爷”的嘴边抢食?
一时间,敬畏、惊讶、幸灾乐祸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把齐天三人淹没。
齐天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把这件事挑明了。他本想闷声发大财,现在倒好,直接成了全场焦点,被架在了火上烤。
“这位……呃……半佛半鬼的大哥。”齐天脸上挤出一个职业假笑,语气轻松地说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就是来鬼市随便逛逛,买点土特产,您说的什么莲子,听都没听过。我们可是良民,遵纪守法的好市民。”
钱多多在后面听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天哥啊,你跟一个扛着挂满婴儿魂魄禅杖的家伙说你是“良民”?你确定他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哦?是吗?”鬼面佛的面具微微歪了歪,似乎在饶有兴致地打量他,“整个金陵城的圈子都在传,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修,身手不凡,身边还跟着个厉害的女僵尸。除了你们,我想不出还有谁。”
齐天心里暗骂,这瞎眼老头办事效率也太高了,这人物画像简直是照着自己画的。
他面不改色地摊了摊手:“大哥,这你可就冤枉人了。世界这么大,巧合那么多。说不定人家那个女僵尸是长腿的,我家这个是短腿的呢?对不对?”
小玉低头看了看自己笔直修长的大长腿,又抬头看了看齐天,红色的电子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钱多多已经快哭了,天哥,求求你别骚了,再说下去我怕他会把我们做成手办!
鬼面佛沉默了。
周围的空气压抑到了极点。
他身后那十几个煞气冲天的打手,已经不自觉地握住了腰间的兵器,眼神凶狠地盯着齐天,仿佛只等一声令下,就要扑上来将他们撕成碎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鬼面佛突然又笑了。
“呵呵……好一张利嘴。”他将肩上的血色禅杖往地上一顿!
“咚!”
一声闷响,整个鬼工坊的地面都为之震颤!一股无形的冲击波扩散开来,离得近的几个鬼魂直接被震得魂体涣散,惨叫着化为了青烟!
钱多多只觉得一股巨力撞在胸口,当场就喷出了一口……哦不,是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嗝!……蟹黄汤包真好吃。”
全场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和鬼的目光,都从鬼面佛身上,转移到了正在揉肚子的钱多多身上。
鬼面佛:“……”
鬼手鲁班:“……”
齐天捂住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兄弟,你这抢镜的方式,是不是有点过于别致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饱嗝,像是往一锅滚油里泼了一瓢凉水,瞬间把那剑拔弩张的气氛给浇灭了一大半。
鬼面佛那张面具下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他大概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装逼的时候,被人用一个汤包味的饱嗝给打断了。
他深深地看了齐天一眼,似乎想把他的样子刻在脑子里,然后缓缓说道:“不管那莲子是不是你拿的,今晚的‘血煞地宫’,你最好别出现。否则……我不介意用你的头盖骨,给我这禅杖再添一件饰品。”
说完,他不再理会齐天,转身对鬼手鲁班说道:“鲁班,老规矩,给我来十颗‘破煞雷珠’,五张‘金刚符’。我没时间跟你换,直接开价。”
“好说,好说。”鬼手鲁班见没打起来,似乎有些失望,但生意上门,他还是立刻换上了奸商的嘴脸,六只手开始在摊位上翻找起来,“佛爷开口,必须给您备最好的货!价钱嘛……”
齐天知道,对方这是暂时放过自己了。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在这种大人物眼里,自己现在还只是一只比较有趣的蝼蚁,没必要在地宫开启前,为了一只蝼蚁浪费时间和精力。
真正的战场,在乱葬岗!
“我们走。”齐天低声说了一句,拉着还在发懵的钱多多,带着小玉,迅速转身离开了鬼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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