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夜那句话不响。
但教堂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所有幸存者的视线,在陈夜那张带笑的脸,和霍都那张瞬间铁青的面庞之间,来回扫动。
疑惑。
不解。
还有一撮小火苗,叫恐惧,在人群里悄悄蔓延。
霍都那张悲天悯人的圣人面具,裂了。
那道裂缝背后,是几乎要凝成实质的阴毒和杀气。
但他演了太久。
演员的本能,让他还想维持最后的体面。
死一样的寂静之后,是一声尖利的嘶吼。
“胡说八道!”
霍都的声音又高又尖,枯瘦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他伸出干巴巴的手指,直直戳向陈夜。
“你这个妖言惑众的邪魔!”
“圣城遭难,我们浴血奋战!你……你却想从内部瓦解我们?!”
他猛地一甩袖子,转向那些六神无主的信徒,声嘶力竭地吼道:
“都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
“这人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好让外面的怪物冲进来,把我们啃得一干二净!”
“他的心,真够黑的!”
这番话,分量很重。
一些信徒刚升起的疑心,立刻被更大的恐惧压了下去。
是啊,他们熟悉的大主教,就是这样为了守护他们,不惜一切的。
看向陈夜的眼神,重新变得充满敌意。
陈夜看着他拙劣的表演,连嘴角的弧度都懒得变一下。
跟一群被圈养的猪解释屠夫的刀有多锋利,没意义。
他在意识里,淡淡吩咐了一句。
“瑞娜,放投影。”
“遵命,主人。”
下一秒。
教堂正中央的半空中,空间像是水波一样荡开。
一道幽蓝色的全息光幕,凭空展开。
这充满未来感的画面,和周围古老的壁画、神像,形成了一种诡异又荒诞的冲击。
光幕上,是两组数据。
左边,是几百条绿色的曲线,代表着生命。
它们全都在缓慢,但坚定地向下滑落。
每一条曲线旁,都清清楚楚地标注着一个幸存者的名字。
右边,是一张能量流向图。
一股股绿色的光点,从代表信徒的光点里被抽走,汇入代表霍都的那个大光点。
可流进去的绿色生命力,只有不到三分之一,变成了维持结界的金色光芒。
剩下的大头,那超过三分之二的、更精纯的能量,全都被染上了一层肮脏的暗红色。
像一条地下蠕动的蛆虫,笔直地钻进了教堂的地底!
证据,摆在每个人眼前。
冰冷,直白,不容狡辩。
“那……那是什么玩意儿?”
“我的名字……上面有我的名字!我的生命体征在下降?!”
“大主教……他在抽我们的命?!”
人群,彻底炸了。
恐慌像瘟疫,瞬间传遍了每个角落。
刚刚还对陈夜怒目而视的信徒们,脸上血色褪尽,一片惨白。
霍都的脸,已经不是难看,是狰狞。
那张老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几十年的伪装,被这冰冷的数据砸了个稀巴烂。
他猛地扭头,一双怨毒浑浊的眼睛,像两条毒蛇,死死咬住了陈夜身后的洛芙兰。
唯一的破口!
“洛芙兰!”
霍都的声音凄厉得像杜鹃啼血,充满了被背叛的锥心之痛。
“我的孩子!我的学生!”
“你看看你!你都跟了些什么人!你被这个恶魔灌了迷魂汤!”
他朝着洛芙兰伸出手,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醒醒!快给我醒过来!”
“跪下!向吾主,向我,忏悔!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这声音里有魔力。
是她从小听到大的,带着威严和慈爱的声音。
几个顽固的神官也反应过来,厉声呵斥:
“圣女殿下!糊涂啊你!”
“快跟那异端划清界限!别脏了自己!”
一声声呵斥,像一条条锁链,要把洛芙兰重新拖回那个叫“信仰”的笼子。
洛芙兰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旧日的恩情,昔日的教诲,和眼前血淋淋的真相,在她脑子里打成了一团。
可她没有去看那些人。
她只是抬起头,越过所有嘈杂,望向那个始终平静的男人。
陈夜。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那么看着她。
那眼神却像在说:去,咬断链子。
轰。
洛芙兰脑子里最后一根叫“敬畏”的弦,断了。
痛苦、挣扎、迷茫……所有的一切,都被一股滚烫的新生力量,烧得一干二净。
她不抖了。
她挺直了脊背。
她抬起了手中的法杖,杖尖的十字架,第一次对准了她曾经的导师。
“闭嘴。”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和决然。
“你这个偷信徒命的贼,不配再提‘吾主’的名字!”
霍都的嘶吼卡在喉咙里,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洛芙兰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回到了陈夜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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