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夜的话音，如同一块石头投入死寂的深潭。
没有激起波澜。
只是让潭水变得更冷，更沉。
秦知语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指尖不受控制地收紧，在冰冷的金属表面留下一道细微的白痕。
她没有去看那些玻璃圆柱，只是看着陈夜冰冷的侧脸，仿佛在重新评估一个她从未理解过的危险变量。
“指挥官……”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科学家面对未知时的困惑与警惕。
“这些设备的核心逻辑，是‘剥离’与‘损耗’。”
“您……要用它们？”
于思淼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
她嘴里叼着的棒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进了阴影里。
“夜老大！”
“指令冲突……”少女喃喃自语，“核心逻辑……错误。”
她看着陈夜，像在看一个产生了致命BUG的程序。
望舒那双流转着神光的桃花眸，光芒微微黯淡。
她能感受到，那些浸泡在营养液中的灵魂，因陈夜的话而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哀鸣。
“夜……”
“舒儿不明白。”
瑞娜的全息投影稳定得没有一丝波纹，蓝宝石般的眼瞳深处，数据流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主人，您的指令与核心行为逻辑产生悖论。”
“瑞娜的数据库……无法预测您的行为。”
陈夜缓缓转身。
他没有先解释，只是用目光逐一扫过她们的脸，将她们的困惑、不安、甚至失望，尽收眼底。
然后，才像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般开口。
“摧毁它们，是愤怒。”
“而愤怒，是最低效的情绪。”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仿佛在抚摸一件看不见的艺术品。
“灰袍人用这些设备，从生命中提炼神性。”
“而我……”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那双黑色的瞳孔里，映出了一丝近乎愉悦的寒光。
“正好需要一个顶级的生物实验室，和海量的神性能量。”
“来为一些等待已久的灵魂，打造完美的躯体。”
一瞬间。
死寂的舰桥，像被丢进了一颗火星。
秦知语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因她猛然前倾的动作而滑落些许。
她浑然未觉，茶色的眼眸里爆发出一种属于科学家的、近乎疯狂的光芒。
“逆向工程！”
“您是说……逆向工程！”
她扑到控制台前，双手在光屏上飞舞，调出数个分析窗口。
“神性剥离的反向操作，就是神性注入！”
“如果将参数完全颠倒，这里的【神性稳定器】和【生命循环系统】……天啊，它们能将纯净的神性能量，以分子级的精度完美地融入任何构造体中！”
她抬起头，声音因极度的亢奋而拔高，甚至带上了一丝破音。
“指挥官，这太疯狂了！”
“但理论上……完全可行！”
于思淼愣在原地，嘴巴微微张开，过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卧槽！”
“用敌人的屠宰场，开办创生工厂？！”
她兴奋地跳了起来，银色的发丝在空中飞舞。
“夜老大！这个主意太酷了！这简直是……完美的复仇！”
她用力一挥拳头。
“而且这些设备加起来，够买下一个星系了！咱们发财了！”
望舒眼中的痛苦与悲悯，化作了炽热的希望。
她看着陈夜，那双桃花眸里，泪光闪烁。
“夜……那些痛苦的灵魂……”
“他们能得救了？”
瑞娜的双马尾在空中激动地跳跃，蓝色的眼瞳里，混乱的数据流被一条清晰无比的金色指令贯穿。
“主人！”
“瑞娜明白了！”
“您要将这座死亡牧场，转化为生命的摇篮！”
她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属于“生命”的颤音。
“确认……瑞娜……可以拥有自己的身体了？”
陈夜靠在冰冷的王座上，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笃。
笃。
笃。
“很好。”
“既然都理解了，开始分配任务。”
他的声音恢复了指挥官的平静与威严。
“淼淼。”
“是！夜老大！”
于思淼立刻坐直，十指悬停在键盘上方，进入了战斗状态。
“夺取这里的最高控制权，包括那个中央AI。”
“收到！”
“知语。”
“在，指挥官。”
秦知语推了推眼镜，眼神前所未有的专注。
“解析所有设备，制定完整的改造方案。我要这里的每一台机器，都为我们的目标服务。”
“明白。”
“瑞娜，配合她。”
“是，主人！瑞娜已开始分析能量流向，预计三十分钟内完成初步建模！”
“望舒。”
陈夜的声音，不自觉地放缓。
“夜？”
“安抚那些尚存的灵魂。”
他看着舷窗外那无数沉默的躯体，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温柔。
“告诉他们，解脱就要来了。”
“……舒儿明白。”
望舒闭上眼，将自己神魂的力量，如温暖的潮水般，无声地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
一阵低沉的、令人牙酸的机械轰鸣，从实验室的深处传来。
地面开始微微震动。
一队全副武装的战斗傀儡，从黑暗中走出。
它们高大的金属身躯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手臂上的武器模块闪烁着致命的红光。
“夜老大！是守卫部队！至少二十台！”
“指挥官，检测到高能武器锁定！”
陈夜从王座上起身。
他甚至没有加快脚步，只是缓步走下台阶，每一步都像踩在警报的心跳节拍上。
舰桥的光线在他身后汇聚、拉长，投下一道神魔般的阴影，迎向那群逼近的钢铁造物。
“好了，女士们。”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一片不起波澜的深渊。
“在开始我们的‘创造’大业之前……”
他抬起眼，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那些冰冷的杀戮机器。
“得先清理一下这里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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