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连滚爬爬地上前半步,牙齿咯咯作响:“回…回陛下…京畿大营…步卒…步卒四万三千…骑军…骑军六千余…然…然多为新卒…未经战阵…甲胄…甲胄兵器…缺额…缺额近半…” 他每说一个字,都感觉高台上那道黄金竖瞳的寒意便加深一分。
“粮草!”萧彻的目光转向瘫软的户部尚书。
“粮…粮草…”户部尚书的声音带着哭腔,“仅…仅存仓米…不足…不足八万石…仅…仅够大军…半月…半月之需…且…且多为陈粮…”
“军械呢?!”萧彻的咆哮几乎撕裂寒风!
工部尚书噗通跪倒:“陛…陛下息怒!强弓…不足三千张…劲弩…劲弩百不存一…箭矢…箭矢不足…不足十万支…刀枪…刀枪多有锈蚀…”
“废物!一群废物!”萧彻的暴怒如同压抑的火山终于爆发!他猛地一脚踹翻面前摆放着地图的矮几!竹简图册哗啦啦散落一地!“四万新卒!半月粮草!锈刀烂枪!你们让朕拿什么去抵挡三十万虎狼之师?!拿你们的脑袋去填吗?!!”
极致的愤怒和压力下,脊背深处那被强行压制的剧痛和麻痒如同挣脱束缚的毒蛇,猛地反噬!一股强烈的眩晕感伴随着心脏被金属荆棘狠狠勒紧的窒息感瞬间袭来!萧彻身体猛地一晃,眼前阵阵发黑,全靠手死死抓住冰冷的点将台栏杆才勉强站稳!指甲在粗糙的石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陛下保重龙体!”赵无伤一步上前,声音带着刻意的“焦灼”,手中的香炉几乎要贴到萧彻背上。
就在这死寂与混乱交织的瞬间,一个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猛地从文臣队列中响起:
“陛下——!!!”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都察院左都御史,一位须发皆白、以刚直闻名的老臣,猛地推开搀扶他的人,踉跄着冲到点将台下!他手中高举着一卷早已准备好的奏疏,老泪纵横,声音嘶哑如泣血:
“陛下!不能再战了啊!北狄势大!我军新败!京畿空虚!此刻若再强行征伐,无异于以卵击石!将万千将士性命…将祖宗基业…置于何地?!老臣泣血恳请陛下!”他“噗通”一声重重跪在冰冷的石地上,额头狠狠磕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忍一时之辱!暂…暂允金狼之议!割地!赔款!和亲!待我朝休养生息,整军经武!他日…他日必雪此耻啊陛下——!!!”
“割地?赔款?和亲?”萧彻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三个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九幽寒冰中捞出来的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暴戾!他缓缓转过头,黄金竖瞳锁定在台下那白发苍苍、涕泪横流的老臣身上。
那眼神,不再仅仅是愤怒,而是混合了极致的轻蔑、被冒犯的狂怒和一种…看待死物的冰冷。
“你让朕…割让祖宗浴血打下的疆土?”萧彻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台下所有人感到一股灭顶的寒意。
“你让朕…用金银财帛,去填饱那些豺狼的胃口?”
“你让朕…把朕的姐妹、女儿,送去蛮族的帐篷里,任人蹂躏?!”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裂,带着毁天灭地的狂怒:
“老匹夫——!你是在教朕!如何做一个跪着求生的窝囊皇帝吗?!!”
咆哮声中,萧彻猛地抬手,指向那老臣!就在他抬手的瞬间,点将台边缘,那座黄金囚笼内,一直蜷缩昏迷的云昭,身体几不可察地剧烈颤抖了一下!颈间那道枯槁灰败的曼陀罗血纹,毫无征兆地骤然亮起!一道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冰蓝色裂纹,如同活物般,在血纹中心无声地蔓延开一丝!
一股微弱却纯净霸道的冰寒气息,瞬间从金笼中逸散开来!
几乎同时,萧彻脊背深处那几片疯狂躁动的金鳞,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烧,传来一阵尖锐到灵魂深处的剧痛!他指向老臣的手臂猛地一僵!黄金竖瞳因剧痛而瞬间收缩!
【警告!…高纯度…古遗族血脉应激爆发…干扰度…峰值!…强制压制…】
冰冷的系统杂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痛苦”在萧彻脑中炸响!
“呃——!”萧彻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指向老臣的手不受控制地垂落下来,重重按在点将台的栏杆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冷汗如同小溪般从他额角滚落,瞬间被寒风冻结。
台下那老臣被这如同实质的杀气和帝王突如其来的异状骇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无伤眼底的幽蓝光芒骤然闪烁!他一步上前,几乎是半扶半架地撑住萧彻,阴柔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陛下龙体为重!今日议事到此!退下!都退下!”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狠狠扫过台下噤若寒蝉的群臣,最后落在黄金囚笼内。云昭颈间那道一闪而逝的冰蓝裂纹已然消失,血纹重新恢复了死寂的枯槁。仿佛刚才那瞬间的爆发从未发生。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微弱冰寒,证明着那并非幻觉。
赵无伤扶着几乎虚脱的萧彻,在凛冽的寒风中转身,一步步走下点将台。玄色龙旗在他们身后猎猎作响,如同招魂的幡。
就在他们即将消失在通往内宫的甬道阴影中时,赵无伤微微侧头,对着侍立在甬道口阴影里的一个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小太监,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备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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