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暖阁华丽的藻井和锦帐!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低矮、破败、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顶!歪斜的土墙!歪歪扭竖立的木牌!木牌上,那几个用炭笔潦草勾勒的、代表孩童的笑脸圆圈!简陋得如同鬼画符!
慈幼堂!
正是那张染血桑皮纸上所画的景象!然而此刻,在白骨镜幽暗的镜面中,这景象却不再是一幅静止的画,而是…活了过来!
影像模糊而晃动,仿佛透过一层晃动的水波,又像是濒死之人模糊的视野。视角很低,像是在地上爬行。画面中,是泥泞肮脏的地面,几双沾满泥污、穿着破烂草鞋的小脚慌乱地跑过…视角艰难地抬起,越过一道低矮破烂的门槛…
轰——!!!
萧彻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却被喉咙里的血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身体在锦褥上痛苦地弹动!黄金竖瞳死死瞪着那白骨镜中诡异浮现的、活动的“慈幼堂”景象!这…这是怎么回事?!幻象?!还是…那匣子…
白骨镜中的景象继续晃动、推进。视角穿过那道破烂的门槛,进入一个光线昏暗、散发着霉味和劣质食物气息的空间。似乎是“慈幼堂”的“正堂”。几个同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孩童身影在模糊的光影中瑟缩着。
就在这时!
影像的视角猛地抬起,死死定格在正堂最里面、靠着土墙的一个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却明显比周围孩童整洁许多的旧布裙的身影!那身影背对着视角,低着头,似乎在专注地看着什么。一头如同月光般流淌的…银色长发,用一根简单的布带松松束在脑后,几缕碎发散落在纤细的脖颈旁。
银发?!
萧彻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一股混杂着惊骇和莫名狂怒的电流瞬间窜遍他濒死的躯体!
镜中影像猛地一阵剧烈晃动!仿佛持镜者(或者说,提供这视角的人)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视角慌乱地下移,却又在瞬间被一股强烈的意志强行抬起,死死锁住那个银发背影!
那背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
一张极其模糊、仿佛笼罩在雾气中的侧脸轮廓,在晃动的影像中一闪而过!
然而!
就在那模糊侧脸转过来的瞬间!
影像的视角,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攫住,死死地、不受控制地向上抬起!越过那银发身影模糊的侧脸,越过她低垂的眼帘,最终——
死死地钉在了她身后那面被烟熏得发黑的土墙之上!
土墙上,在昏暗的光线下,赫然画着一幅巨大的、用暗红色颜料涂抹出的涂鸦!
一个占据了半面土墙的、巨大的、歪歪扭扭的圆圈!
圆圈里面,点着两个浓黑得如同深渊、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巨大黑点!
金瞳!!!
与赵无伤在废墟木板上发现的涂鸦,如出一辙!只是更大!更狰狞!那浓黑的“瞳孔”深处,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冰冷和…俯视蝼蚁般的漠然!
轰——!!!
白骨镜中的影像如同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猛地一阵剧烈扭曲、闪烁!最终,彻底定格在那面土墙上巨大、浓黑、如同深渊凝视般的“金瞳”涂鸦上!
“呃…嗬…嗬…” 萧彻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身体因极致的惊怒和体内冰火绞杀的剧痛而剧烈痉挛!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抬起,带着一种疯狂的力量,死死指向几尺之外、金砖上蜷缩在自身血泊中、气息奄奄的云昭!
白骨镜!是她的记忆?!是她的眼睛看到的?!慈幼堂!金瞳涂鸦!还有…那个银发背影?!
是她?!是这个南陈妖女?!!
狂怒、被愚弄的屈辱、以及濒死野兽般的杀意,瞬间吞噬了萧彻残存的理智!
“妖…女…!!!”
一声裹挟着血沫和冰寒气息的嘶哑咆哮,猛地从萧彻喉咙里挤出!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猛地从龙榻上挣扎着扑了下来!身体重重摔在冰冷的金砖上,离云昭的血泊仅有一步之遥!枯瘦如鬼爪般的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抓向云昭纤细脆弱的脖颈!
“陛下——!!!”
暖阁厚重的殿门被猛地推开!赵无伤的身影如同算准了时间般,带着一身冰凉的雨汽和泥腥,瞬间出现在门口!他脸上堆砌着恰到好处的惊骇和“忠勇”,声音尖利刺耳!
他一步抢入殿内,枯瘦却带着巨力的手,极其精准地、在萧彻的爪子即将扣住云昭脖颈的前一刹那,稳稳托住了帝王枯瘦的手肘!
“陛下息怒!龙体为重!万万不可再动无名之火啊!” 赵无伤的声音带着刻骨的“痛心疾首”,目光却如同冰冷的探针,飞快扫过龙榻边地上那个敞开一线、白骨镜幽光闪烁的金属匣,扫过紫檀小案上那个同样打开的、里面空无一物的寒玉匣(之前用来装噬心蛊母液),最后,死死钉在金砖上那个被帝王扑击的动作带倒、滚落在云昭血泊边缘的暖玉杯(之前盛装蛊酒)!
暖玉杯口,残留的几滴暗紫色蛊酒早已凝固成冰晶,此刻正诡异地吸收着云昭血泊中暗红冰蓝的血液,散发出一种更加妖异的紫黑光泽!
赵无伤托着萧彻的手并未松开,身体巧妙地挡在了帝王和云昭之间,隔绝了萧彻那致命的视线。他微微侧头,阴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血泊中气息奄奄的云昭,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愤怒”和指控:
“妖女!你究竟用了何等妖法?!竟敢以幻术惑主?!惊扰圣躬!罪该万死!!!”
暖阁内,灼热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炭盆的火焰不安地跳跃着,将赵无伤护在帝王身前的身影、龙榻边幽光闪烁的白骨镜匣、以及血泊边缘那枚吸收着圣女之血、妖光闪烁的蛊酒残杯,投下巨大而扭曲的、如同群魔乱舞般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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