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托着玉玺的手微微抬高,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殿内每一张惊恐的脸:
“陛下口谕!着司礼监掌印太监赵无伤,代行监国之权!总揽朝政!调兵遣将!御敌于国门之外!凡京畿文武、内外兵马,悉听节制!胆敢违令者——斩立决!!!”
最后一个“斩”字,如同惊雷炸裂!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他另一只手猛地一扬!
一卷早已备好的、盖着刺目鲜红玉玺大印的明黄诏书,如同展开的催命符,在太医和太监们惊恐的目光中,哗啦一声抖开!诏书上的墨迹新鲜,玉玺印痕清晰无比,力透纸背!正是萧彻昏迷前撕碎那份军报时,赵无伤借着“搀扶”和“悲痛”遮挡,以惊人身法蘸着萧彻腕间残留的黑血、以指代笔,瞬间书就!再以怀中备用空白诏卷覆盖玉玺盖下的“监国”诏书!
“尔等!” 赵无伤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那群魂飞魄散的太医,“竭尽全力!保陛下龙体无虞!若有半分差池…诛九族!”
“来人!” 他不再看瘫软的太医,声音转向殿外,带着森然杀意,“即刻将此诏明发六部九卿!通传全城!击景阳钟!聚百官于承天门外!杂家…要代陛下…点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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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山隘口。
风雪已歇,留下的只有死寂和刺骨的冰寒。
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压着两壁陡峭、如同巨兽獠牙般对峙的山隘。隘道内,厚厚的积雪被无数铁蹄和脚步践踏、搅拌,混合着暗红发黑、早已冻结的粘稠血浆和破碎的肢体、内脏,形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如同地狱沼泽般的猩红泥泞。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混合着内脏破裂的恶臭、战马尸体腐烂的气息,沉甸甸地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吸一口都带着铁锈和死亡的腥甜。
隘口内外,尸骸枕藉!
破碎的北狄弯刀、断裂的锈蚀长矛、撕裂的破烂皮袄…无数简陋的武器和残缺的肢体、头颅混杂在一起,被冻结在暗红色的冰泥里,形成一幅幅狰狞恐怖的死亡雕塑。许多尸体保持着临死搏杀的姿态,互相掐着脖子,牙齿咬进对方的皮肉,空洞的眼眶死死瞪着灰暗的天空。冻僵的战马尸体如同巨大的土丘,点缀在这片猩红的死亡画卷上。寒鸦在低空盘旋,发出沙哑贪婪的鸣叫,却又畏惧于这片战场残留的冲天煞气,不敢轻易落下。
在这片尸山血海的中央,靠近隘口内侧相对“干净”的一片冻土上。
一面巨大的、绣着狰狞滴血狼头的金狼大纛,如同胜利者的旗帜,被粗暴地插在冻结的血泥之中!大纛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狼头狰狞,仿佛在无声地咆哮,嘲笑着脚下这片尸骸遍地的战场。
大纛之下。
赫连山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矗立在猩红的冻土上。他那身闪烁着幽冷寒光、凝结着霜雪的厚重“铁浮屠”重甲,甲叶缝隙间沾满了暗红的血痂和碎肉,肩甲尖锐的撞角上,甚至还挂着一截冻僵的、属于守军的断肠。沉重的面甲掀起,露出半张如同刀劈斧凿般冷硬、布满风霜和戾气的脸。他微微喘息着,口鼻中喷出浓重的白气,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一丝尚未散尽的嗜血兴奋,扫视着这片由他亲手主导的、属于胜利者的屠宰场。
他的目光掠过隘口外那片依旧在负隅顽抗、却如同风中残烛般即将彻底熄灭的零星战斗,最终,落在了隘口内侧、那片相对“干净”的冻土边缘。
那里,一个身影如同被遗忘的礁石,沉默地矗立在尸山血海的边缘。
谢衡。
他身上的旧布袍早已被血污、泥浆和汗水浸透,凝结成硬邦邦的冰壳,多处撕裂,露出其下闪烁着冰冷幽光的暗金色机关臂关节。宽大的兜帽低垂着,遮住了大半张青铜面具,只留下两道狭窄的缝隙,透出后面比这尸山血海更死寂、更冰冷的眸光。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与这片死亡冻土融为一体,只有那只裸露在寒风中的机关右臂,五指如同鹰爪般微微张开,指尖的暗金构件上,几滴尚未冻结的、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正顺着冰冷的金属纹路,极其缓慢地向下滴落,砸在脚下冻结的血泥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赫连山面甲下的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他抬起裹着重甲的手臂,指向谢衡,如同指点一只待宰的羔羊,声音如同两块生铁摩擦,带着胜利者的傲慢和毫不掩饰的杀意,穿透死寂的战场:
“谢衡!你的兵…骨头够硬!可惜…”
他环视着脚下这片由无数“硬骨头”铺就的血肉沼泽,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狂暴的征服欲:
“挡不住我铁浮屠的洪流!更挡不住金狼大汗的兵锋!!”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赫连山的声音如同最后的通牒,裹挟着血腥的寒风砸向谢衡,“跪下!献上你那只会玩木头的手臂!本都尉或可赏你一个痛快!否则…”
他猛地将手中那柄沾满碎肉和脑浆的沉重狼牙棒,狠狠顿在脚下的冻土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这阴山的冻土…就是你的棺材!!!”
随着他话音落下,他身后,那如同钢铁丛林般沉默矗立的铁浮屠重甲方阵,如同被唤醒的巨兽,齐齐向前踏出一步!
轰!!!
沉重的铁靴踏在冻土上的巨响,如同闷雷滚过!冰冷的杀气混合着血腥气,如同实质的狂潮,狠狠压向隘口内侧!那面插在血泥中的金狼大纛,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狼头狰狞欲噬!
整个阴山隘口,死寂得只剩下寒风卷过尸骸的呜咽,和铁浮屠重甲移动时发出的、令人心胆俱裂的金属摩擦声!
谢衡依旧沉默地矗立在原地,如同未曾听闻赫连山的咆哮和那毁灭性的压迫。低垂的兜帽下,青铜面具后死寂的目光,穿透冰冷的空气,越过赫连山那魁梧如山的钢铁身躯,越过那面猎猎作响的金狼大纛,死死地钉在了隘口外侧、那片被风雪混沌笼罩的、更远处的山脊阴影之中。
他那只微微张开的机关右臂,五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如同弓弦拉满般的沉重韵律,一根一根地…屈起!握紧!
暗金色的金属构件内部,那低沉到几乎无法听闻、却又清晰传递到灵魂深处的、如同远古巨兽磨砺獠牙般的嗡鸣声,陡然拔高了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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