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不再看他们。他再次走到那卷遗诏前,这一次,他伸出双手,极其郑重地、如同捧起千钧重物般,将那份明黄的绢帛拾了起来。他并没有立刻展开阅读,而是仔细地将其卷好,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早就备好的、用防水的油布和铅片多层包裹的细长圆筒,将遗诏小心翼翼地放入筒中,密封严实。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目光投向那八名静立的暗卫。感受着他们体内纳米集群与遗诏残留波动产生的细微共鸣和指令冲突,魏忠贤细长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他再次取出金丝算盘,指尖快速拂过几根特定的丝线,一股强制的、覆盖性的指令通过算盘发出,强行压制下暗卫体内因遗诏而产生的躁动。
【指令覆盖…优先效忠…算盘持有者…屏蔽…外部干扰源…】 暗卫眼中混乱的代码光芒渐渐平息,重新恢复了冰冷的服从。
“尔等听令,”魏忠贤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即刻起,暗中封锁武英殿周边百丈区域,凡有试图靠近或窥探者…格杀勿论!”
“是!” 八名暗卫如同接收精确指令的机器,同时躬身,随即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消失在殿内各处,执行封锁命令去了。
魏忠贤将密封的遗诏筒仔细收入怀中贴身藏好,这才好整以暇地走到那处血书刻痕前。他蹲下身,伸出戴着玉扳指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深深镌刻在金砖上的、充满了绝望和恨意的文字。
“陛下啊陛下…”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敬畏,只有一种冰冷的嘲弄,“您倒是…给了杂家一个好大的…惊喜。”
他指尖微微用力,一股阴寒的内力透指而出,如同无形的刻刀,沿着那些文字深深的刻痕,缓缓地…抹过!
咔…咔… 细微的碎石声响起。 那坚硬的黑色金砖,在他的指尖下,竟然如同酥软的泥土般,被那阴寒的内力侵蚀、粉碎!那些用生命刻下的血书文字,连同里面填充的暗金纳米血污,被一点点地、彻底地…磨平、抹去!
不过片刻功夫,那片记录了小皇帝最后反抗和控诉的地面,已然恢复了一片光滑平整,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
做完这一切,魏忠贤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环视着这座刚刚经历了弑主、藏诏、血书、抹痕种种剧变的偏殿,窗外橘红色的火光将他毫无表情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两名档头已经艰难地将赵无伤的尸体抬了起来,正准备挪往后殿。
魏忠贤看着那具枯槁破败的尸体,眼中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死寂。
“等等。”他忽然开口。
两名档头立刻停下脚步,紧张地看向他。
魏忠贤从袖中缓缓取出一个小巧玲珑、不过拇指大小、通体碧绿、宛如翡翠打造的精致鼻烟壶。他拔开壶塞,将壶口对着赵无伤尸体大张的、凝固着嘲讽表情的嘴,极其小心地,轻轻倒了一滴壶内无色无味、如同清水般的液体进去。
“老祖宗为国操劳,心力交瘁,突发旧疾,呕血不止而薨。”魏忠贤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这‘牵机引’的残毒…总得有些痕迹,才显得真实,不是么?”
两名档头看着那滴“清水”落入赵无伤口中,瞬间,尸体口腔内部的黏膜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发紫!他们吓得浑身一抖,差点将尸体脱手!
牵机引!宫中秘传的奇毒之一,中毒者确会呕血不止而亡!督主这是要将弑主的罪名,彻底掩盖,甚至…可能还要借此嫁祸给某个不存在或者即将存在的“下毒者”!
好狠!好毒的心思!
“抬下去吧,处理干净。”魏忠贤收起鼻烟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两名档头胆战心惊,再不敢多看一眼,低着头,费力地抬着赵无凉的尸体,匆匆走向后殿。
殿内,终于只剩下魏忠贤一人。
他静静立于殿中,窗外远处的厮杀声和能量对撞的轰鸣似乎成了遥远的背景音。他微微闭上眼,感受着怀中那卷遗诏的沉重,感受着金丝算盘与八名暗卫之间那无形的联系,感受着这权力真空带来的…无限可能。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细长的眼睛里,所有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野心。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转身,向着殿外走去。
步伐沉稳,坚定。
一边走,他一边用那阴柔而清晰的声音,如同自言自语,又如同对冥冥中的谁发号施令:
“传咱家的话…” “今夜宫中惊变,贼子猖獗,惊扰圣驾。” “幸得九千岁赵公忠勇,力战护驾,不幸…重伤殉国!” “然国不可一日无主,事不可一刻无决。” “着内廷司、尚膳监,即刻于偏殿设‘压惊宴’…” “请…各位受惊的娘娘、公主、宗室皇亲、还有…各位‘有功’的将士们…” “都来…喝杯酒…” “…压压惊。”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毫无笑意的弧度。
“这皇城的太阳…” “…也该换一换…” “…人来打了。”
殿外的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映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择人而噬的巨蟒,游向那深不可测的、充满血腥与机遇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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