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广场的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赫连山跪倒在地,胸口插着那枚黯淡下去的龙鳞,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量的钢铁傀儡,唯有微微起伏的肩甲证明着某种生命迹象的残存。萧景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气息微乱,握着光芒黯淡晶簇的手垂在身侧,深潭般的眼睛却依旧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全场,尤其是下方那不再沸腾、却散发出更加令人心悸的压抑感的寒潭。
石柱后,云昭艰难地呼吸着。赫连山被暂时“净化”,那狂暴的暗金能量风暴停歇,让她承受的压力骤减。掌心那点微弱的金光得以稍稍喘息,虽然依旧无法挣脱冰蚕丝的束缚,却顽强地维持着她心脉不灭。她看着萧景,看着跪地的赫连山,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恍惚和更深的迷茫。
这一切…似乎暂时结束了?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嗡……
一种低沉、恢弘、仿佛来自大地最深处、又像是从万古时空尽头传来的…共鸣声,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天地!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它不像赫连山那充满毁灭意味的嘶吼,也不像寒潭存在的冰冷咆哮,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威严、带着无上皇权意志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悲怆与愤怒的…龙吟?!
不!不仅仅是龙吟! 在这恢弘的共鸣声中,似乎还夹杂着无数金戈铁马的碰撞、臣民山呼万岁的朝拜、宫廷雅乐的奏鸣、以及…某种精密仪器高速运转的冰冷嗡鸣!仿佛一部庞大的、属于一个辉煌王朝的史诗,正在被无形的手快速翻动,将所有的声音凝聚成这一个震撼人心的音符!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
异变陡生!
首先做出反应的,是萧景手中那枚刚刚黯淡下去的陈旧龙鳞!
嗡! 龙鳞剧烈地震颤起来!其内侧那些玄奥的暗金纹路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疯狂闪烁!那个小小的“景”字符文更是灼灼生辉,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强烈眷恋、委屈、愤怒和最终释然的情绪波动,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龙鳞中奔涌而出!这情绪并非针对萧景,而是…疯狂地涌向那共鸣声传来的方向!
这枚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鳞片,在此刻,仿佛找到了它真正的主人!发出了跨越生死的悲鸣与回应!
紧接着! 云昭浑身猛地一颤!她体内那沉重宏大的远古心跳声,在这恢弘共鸣响起的刹那,竟然与之完美地、同步地…共振了!仿佛那不是两声心跳,而是来自同一颗巨大无比心脏的搏动!一股灼热到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的洪流,从她血脉最深处轰然爆发,瞬间冲垮了冰蚕丝那已经出现缝隙的压制!
“啊——!”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掌心那点微弱的金光如同被投入了熔炉,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璀璨光芒!一道细小的、却凝练无比的金色光柱,竟然不受控制地从她掌心冲天而起,穿透了石柱的阴影,直射向昏暗的夜空!
这金光纯粹、神圣、带着与那恢弘共鸣同源、却更为原始本真的力量!它出现的瞬间,下方寒潭那两点幽蓝的光芒猛地亮起,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难以抑制的渴望!就连捆缚着她的冰蚕丝,也仿佛受到了震慑,冰冷滑腻的触感变得迟疑,甚至…隐隐流露出一丝敬畏?
而反应最为剧烈的,却是…跪地不起的赫连山!
“呃…啊啊啊——!!!”
在那恢弘共鸣与云昭掌心金光的双重刺激下,赫连山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不再是疯狂咆哮,而是充满了极致痛苦的、仿佛灵魂被生生撕裂的惨嚎!
他胸口那枚龙鳞剧烈震颤,萧景注入的秩序净化之力与鳞片本身的古老意志,仿佛成了引信,将他体内那些刚刚被强行压制、净化的纳米集群,以及更深层的、属于谢衡的残存意志,彻底引爆!
但不是之前的混乱与暴戾,而是…指向性的崩溃!
噗!噗!噗!
赫连山覆盖全身的铁浮屠重甲,那些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接缝处,猛地迸裂开来!不是爆炸,而是如同体内有什么东西急于破体而出!一道道混杂着暗金、赤红与冰蓝色的能量流光,不受控制地从甲胄裂缝中喷射而出,在他周身交织成一幅混乱而痛苦的图景!
尤其是他的左胸,心脏位置!那里的甲胄原本最为厚重,此刻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从内部狠狠撞击,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一个清晰的、如同龙爪撕裂般的旧伤疤痕的轮廓,竟然透过厚重的甲胄,由内而外地浮现出来,散发出灼热的白光!
那是…谢衡留下的旧伤!是阴山隘口那场背叛与牺牲刻下的永恒印记!此刻,这道早已被纳米技术强行修复、压抑的旧伤,在那恢弘共鸣与真正龙血的刺激下,彻底…复发!裂开了!
“父…皇…” 一声极其微弱、沙哑、扭曲、却充满了无尽痛苦、委屈、悔恨和一丝诡异依赖感的呼唤,如同梦呓,又如同泣血的哀鸣,猛地从赫连山喉咙深处挤出,混杂在惨嚎之中,几乎微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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