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和夜雨残留的湿气,将惨淡的光线涂抹在广寒殿冰冷的窗棂上。殿内,那诡异而紧绷的“共眠”终于迎来了尽头。
萧彻率先醒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昨夜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和狼狈不堪的逃亡便清晰地烙印回脑海,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猛地睁开眼,第一时间感受右臂——痛楚已然平息,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仿佛被掏空般的疲惫和肌肉过度拉伸后的酸胀。皮下那非人的凸起和鳞片感也隐没了下去,暂时恢复了接近正常的触感。
【生理状态恢复至稳定阈值。异化率:39.8%。能量水平:低。】 冰冷的系统提示准时响起。
他迅速坐起身,目光扫向身侧。
云昭已经醒了,或者说,可能根本未曾深眠。她正背对着他,坐在床沿,沉默地梳理着她那长及脚踝的银发,动作缓慢而规律,仿佛只是在进行一项日常的仪式。冰冷的晨光勾勒出她纤细挺直的背影,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昨夜那短暂的脆弱和依赖,如同被阳光蒸发的露水,消失得无影无踪。帝王的甲胄重新披挂上身,甚至比以往更加冷硬。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尤其是她,见证并触碰他那不堪的一面。
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阴沉着脸,整理了一下身上皱巴巴、沾着泥污的寝衣,便径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殿门。
“吱呀——”
殿门被拉开,又在他身后重重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彻底打破了广寒殿内那虚假的平静。
云昭梳理长发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动作,冰蓝色的眼眸望着镜中自己毫无波澜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的离去,早在预料之中。他们之间,本就不该有任何温情脉脉的错觉。
殿外传来些许模糊的动静,似乎是早已候着的赵无伤等人压抑的惊呼和匆忙服侍的声响,很快,一切又归于沉寂。
萧彻离开了,如同暴风雨过后的一片狼藉,留下无形的压抑和更深的疑窦。
云昭缓缓放下玉梳。掌心的烙印经过一夜,似乎比往常更灼热一些。她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雨水洗刷后依旧灰蒙的天空和湿漉漉的庭院。
生存的压力从未如此紧迫。萧彻的异化明显加速,意味着“蚀”的活动正在变得频繁和激烈。她必须更快地找到应对之法。
那本兽皮笔记的内容再次浮现在脑海——“巢”、“饲喂”、“星火”、“战歌”……还有前代暴君的陵寝。线索似乎指向皇宫深处,那些被遗忘的角落。
她需要更详细的皇宫布局图,尤其是涉及前朝、可能隐藏秘密的区域的图纸。
思路既定,她不再犹豫。简单整理了一下衣着,便推开殿门,向着皇宫藏书殿的方向走去。
雨后清晨的空气冷冽清新,却驱不散宫苑深处那份固有的沉闷。宫人们低头匆匆而行,不敢多看她一眼,仿佛她是什么不祥的征兆。
藏书殿位于外廷与内宫交界处,是一座巍峨却略显陈旧的巨大殿宇。殿内光线昏暗,高耸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林立至穹顶,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墨和淡淡防虫药草的气息。
当值的翰林苑小吏见到她,明显吃了一惊,慌忙行礼。云昭直接道明来意,以“需研读前朝营造法式,为陛下祈福静心”为由,要求调阅皇宫建筑布局的相关图册舆本,尤其是前朝时期的旧档。
小吏不敢怠慢这位虽处境微妙、却深居简出、气质非凡的圣女,连忙引她至专门存放工部图纸和旧档的区域。
这里比别处更加阴暗,书架上的卷轴和册子积满了灰尘。云昭屏退小吏,点燃了一盏油灯,开始独自在浩如烟海的图纸中搜寻。
过程枯燥而漫长。大多数图纸都是近期的修缮记录或无关紧要的偏殿布局。她耐着性子,一册一册地翻阅,指尖很快沾满了灰尘。
时间悄然流逝。
就在她几乎要以为此行徒劳无功之时,她的目光被书架最底层一个毫不起眼的、甚至有些破损的松木长盒吸引。盒子上没有标签,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像是被遗忘了一个世纪。
她心中一动,拂去灰尘,小心地打开盒盖。
里面并非整齐的卷轴,而是杂乱地塞着一些泛黄、脆硬的皮纸和绢帛,看起来像是被淘汰废弃的旧图。
她将油灯拿近,一份一份地仔细查看。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草图或作废的设计。就在她快要翻到底部时,指尖触碰到了一卷用深褐色兽筋捆扎的厚实绢帛。
这卷绢帛的材质明显比其他图纸更加古老,触手柔韧却冰凉,边缘已有磨损。解开兽筋,缓缓展开。
一幅极其繁复、精细到令人惊叹的皇宫全景布局图,呈现在她眼前!
这并非当今使用的官式舆图,其绘制风格更加古老,笔触凌厉,细节之处甚至标注着许多现今图纸上根本没有的暗道、密室、地下甬道的入口以及一些被刻意抹去或改建区域的原始结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