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巨大的阴影下,紧张的备战气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得人喘不过气。宫墙之内,“铁壁”防御体系森然矗立,铁浮屠猩红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角落。然而,在这片由权力、钢铁和恐惧构筑的肃杀之中,一种更加诡异、难以捉摸的暗流,开始悄无声息地渗透、蔓延。
起初,并未引起高墙之上的注意。
那只是一个音调古怪、词句颠三倒四的童谣,不知从哪个肮脏的巷口、哪个饥肠辘辘的孩童嘴里先哼唱出来。
“金笼子,锁雀儿,雀儿啄鳞片片落……” “铁甲人,啃骨头,啃完骨头啃木头……” “木头里,睡娃娃,娃娃哭醒找妈妈……” “妈妈变成石头啦,爸爸埋在城门下……”
调子古怪,不成韵律,歌词更是前言不搭后语,透着一股子令人不舒服的诡异。像是痴人的呓语,又像是某种……被刻意打碎重组的暗语。
它先是在南城最破败的窝棚区流传。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孩童,在垃圾堆和污水沟之间追逐奔跑时,无意识地哼唱着这奇怪的调子,仿佛只是又一个无聊游戏里的口号。
但很快,这童谣就像某种具有传染性的霉菌,顺着潮湿狭窄的巷弄,向着更多街区扩散。它出现在西市嘈杂的集市边缘,几个小乞丐围着稀薄的施粥摊,一边跺着脚取暖,一边用稚嫩的嗓音重复着那令人费解的句子;它飘进东城那些还算体面的坊巷,偶尔有顽皮的孩童从仆役那里学来,在家门口跳格子时随口哼出,立刻便被惊慌失措的家人呵斥着拖回屋里。
恐慌,一种不同于对战争和暴君的、更加原始而模糊的恐慌,开始在一些敏感的市井小民心中滋生。
“听说了吗?南城那边小孩都在唱的那个怪调调……” “听了听了,忒瘆人了!什么啃骨头埋城门的,准没好事!” “是不是要打大仗了?老天爷啊,这日子可怎么过……” “少嚼舌根!让巡街的武侯听见,抓你去修城墙!”
茶楼酒肆里,人们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闪烁。那童谣仿佛一个不祥的诅咒,轻轻拨动着本就紧绷的神经。无人能解其意,但越是无知,越是恐惧。
消息,终于还是顺着无数双或担忧、或谄媚、或别有用心的渠道,递进了高高的宫墙。
皇极殿,东暖阁。
萧彻刚刚听完工部尚书关于布防最终进展的禀报——城外壕沟已加深,滚木礌石堆积如山,所有机关弩检修完毕,部分“青铜虎”已部署到位。虽然老尚书声音疲惫不堪,但总算是在限期内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然而,没等萧彻开口,赵无伤便悄步上前,低声禀报了市井间突然流传起的诡异童谣,并递上了一张匆忙抄录的纸条。
萧彻的目光扫过那几句荒诞不经的歌词,原本因布防初步完成而稍霁的脸色,瞬间重新覆上一层寒霜。
“金笼子?锁雀儿?啄鳞片?”他轻声重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眼中闪过一丝极度危险的幽光。这听起来,像是在影射什么?影射这座皇城?影射他?
“何处传来?”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下方的工部尚书头皮一麻,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回陛下,”赵无伤垂首道,“最初似乎是从南城流民聚集处传出,如今……已蔓延数坊。孩童传唱居多,来源……难以追查。”
“难以追查?”萧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是查不到,还是不想查?”
赵无伤身子伏得更低:“奴才该死!已加派人手,定将散布谣言者揪出!”
“谣言?”萧彻拿起那张纸条,缓缓将其揉成一团,“这未必是谣言。”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下方井然有序、却又死气沉沉的宫苑。
“凌玄麾下,不乏装神弄鬼、蛊惑民心之辈。”他冷冷道,“此等伎俩,无非是乱我军心民心,为其犯京制造声势。可笑!”
【分析童谣内容:存在加密可能。关键词匹配:‘金笼’→皇城;‘铁甲人’→铁浮屠或重甲士兵;‘啃骨头’→消耗战或资源掠夺;‘埋城门’→暗示攻城或地下作业。威胁等级:中。建议:加强舆情监控,源头追溯。】 系统的分析冰冷而迅速,却也无法完全解读那童谣中所有诡异的意象。
“传令下去,”萧彻转身,语气森然,“京兆尹、五城兵马司,即刻派人巡查各坊,严禁孩童传唱此等惑乱人心之语!若有违逆,无论老幼,一律拘押!其家人,连坐查办!”
他要以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将这刚刚冒头的“不祥”掐灭。
“是!”赵无伤立刻领命,匆匆出去传达旨意。
很快,一队队如狼似虎的官兵和衙役冲入了各条街巷,粗暴地驱散聚集的孩童,厉声呵斥着任何敢于哼唱那调子的人。哭喊声、呵斥声、求饶声打破了市井表面那脆弱的平静,反而加剧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恐惧和不安。
童谣的声音似乎被强行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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