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自王座转来的、彻底化为冰冷晶石质感的瞳孔,如同两枚打磨光滑的暗红宝石,倒映着云昭渺小而颤抖的身影。里面没有愤怒,没有贪婪,甚至没有之前那种疯狂的吞噬欲,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如同审视无机物般的漠然。
“蚀”的意志,已几乎完全占据了这具躯壳。
云昭在那漠然的注视下,灵魂都在颤栗。死亡的寒意比洞窟本身的冰冷更加刺骨。她知道,下一次攻击,将不再是野兽般的撕扯,而是系统性的、彻底的抹除。
求生本能让她几乎要放弃思考,蜷缩起来等待最终的审判。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被恐惧冻结的刹那——
那首在她心中微弱响起的古遗族战歌,仿佛不甘就此湮灭,旋律陡然变得清晰了几分!不再是破碎的音节,而是连贯的、带着古老韵律的吟唱,与她血脉中沸腾的银色光芒、掌心下灼痛到极致的烙印,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灵灯亮,魂灯晦,千窟万瞳不能寐……”
这不是祈求,不是哀悼!这是在描述!描述一种状态,一种……能量感知与共鸣的状态!
“舟破雾,桥横岁,归兮归兮何处归……”
归处?坐标?指引?
一个电光火石般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开的闪电,照亮了她混沌的脑海!
这些歌词……这些她一直以为是传说或寓意的古老音节……它们本身就是地图!是使用说明书!是古遗族先辈,将重要的知识——或许是关于力量,或许是关于历史,或许是关于……对抗“蚀”的方法——以某种加密的方式,编码在了这易于传唱的歌谣之中!唯有在特定条件下,由具备血脉和烙印的后人,才能触发并解读!
而此刻,在这“蚀”的核心之地,在生死关头的极致压力下,在血脉、烙印与歌声的三重共鸣中……“钥匙”对上了“锁孔”!
她不再去“听”歌词的字面意思,而是放空心神,将全部意识沉浸在那旋律的起伏、每个音节振动带来的微妙能量感应之中!
嗡——!
掌心的血玺烙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那热度并非纯粹的痛苦,更像是一种激活!一股庞大的、杂乱无章的信息流,顺着烙印与血脉的连接,猛地涌入她的意识!
不是文字,不是图像,而是更加原始的、由无数光点、线条、能量流向构成的……星图!以及一些断断续续的、关于能量运转、关于某种“屏障”或“契约”的碎片化知识!
这些信息太过庞大晦涩,以她目前的状态根本无法完全理解,就像是将整片星空强行塞入一个即将破碎的容器。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几乎要昏死过去。
但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拼命地在这信息的洪流中,捕捉那最清晰、最可能带来生机的一缕——
那是一副相对完整的、由七个明亮主星和无数细碎辅星构成的星穹图案!图案在不断细微变动,标示着某种轨迹。而在图案的下方,隐约关联着一副……地理脉络图?指向一个具体的方位!那方位……似乎就在这片大陆的极北苦寒之地,一个被永恒冰封的峡谷深处!
“北冥……之眼……契……”几个模糊的古遗族词汇伴随着星图闪过她的意识。
与此同时,王座上的“萧彻”(或者说“蚀”)似乎终于对这持续存在的、属性相克的能量波动感到了“不适”。那漠然的晶石瞳孔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程序遇到无法解析错误时的“卡顿”。
它缓缓抬起了那只完全被厚重晶鳞覆盖、指尖锐利如刀的右手。没有咆哮,没有疾速,只是平静地、如同清除程序bug般,对着云昭的方向,虚空一划。
一道凝练的、边缘闪烁着数据流光的暗红色能量刃,无声无息地撕裂空气,带着绝对的毁灭气息,朝着云昭斩来!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微微扭曲!
这一击,远超之前的任何攻击,是“蚀”调动了王座本源力量的清除指令!快!准!狠!没有任何闪避的可能!
死亡,在千分之一秒内降临!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昭因强行接收星图信息而几乎涣散的眼神,猛地聚焦!她看到了那幅清晰的星图,看到了那个方位!虽然不明白全部含义,但那是一个方向!一个可能存在的、对抗“蚀”的希望之地!
求生欲与那刚刚领悟的一丝古遗族知识结合,产生了本能的反击!
她没有试图躲闪那不可能躲开的能量刃,而是遵循着脑海中一段关于“灵灯”指引、凝聚心神守护自身的碎片信息,将体内所有残存的银色力量,连同掌心的烙印之光,不再向外释放,而是全部向内收敛,在身体表面形成了一层薄如蝉翼、却高度凝聚的银色光膜!同时,她口中不由自主地、用古遗族语吐出了一个短促而古老的音节——那似乎是某个防御性契约的启动密钥!
“铮——!”
暗红能量刃斩在了那层微弱的银色光膜上!
没有爆炸,却发出了如同琉璃与金属剧烈摩擦的、尖锐到极致的鸣响!
银色光膜应声而碎,如同阳光下的泡沫。云昭如遭重击,整个人向后抛飞出去,鲜血狂喷,重重砸在冰冷的晶簇丛中,意识瞬间陷入黑暗的边缘。
但是!
那足以将她彻底湮灭的暗红能量刃,在击碎光膜后,其威力竟然被抵消了超过七成!残余的能量虽然依旧将她重创,却未能将她瞬间分解!
更重要的是,那个古老的防御音节与银色光膜的组合,似乎对那暗红能量产生了某种极其短暂的“干扰”效果!能量刃上流转的数据光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
王座上的“蚀”化身,那冰冷的晶石瞳孔中,第一次清晰地映现出了一丝……“意外”的情绪波动。虽然转瞬即逝,恢复漠然,但这微不足道的“意外”,却为必死的结局,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云昭躺在冰冷的晶簇间,气息奄奄,意识模糊。剧痛席卷全身,但她嘴角却艰难地勾起了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她看到了……星图……
找到了……方向……
残章已悟,星图初现。
虽身陷绝地,九死一生,但文明的星火,终究未曾彻底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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