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苑,名副其实。
越往东北方向深入,周围的景象就越发荒凉破败。这里仿佛是皇都繁华被遗忘的角落,宫墙倾颓,殿宇只剩地基野草,巨大的石料散落四处,被厚厚的苔藓和藤蔓缠绕,透着数百年无人问津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和湿土的气息,与皇城其他区域弥漫的硝烟与晶尘味道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窒息。
血纹在云昭臂膀上持续灼烧,指引着方向,与怀中那块从青鸾处得来的绸布地图隐隐呼应。她不敢有丝毫停歇,带着这支临时拼凑、各怀心思的队伍,在乱石与荒草间艰难穿行。
萧彻的状态依旧极不稳定。脱离了与晶傀的直接接触,来自王座的无形引力却似乎因环境的改变而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让他更加焦躁不安。他时而死死盯着前方,仿佛被什么吸引;时而又抗拒地想要后退,暗红的瞳孔中金芒与血色激烈交战。云昭必须时刻维持着能量共鸣,如同走在绷紧的钢丝上,心力交瘁。
谢衡和仅存的三名禁军紧随其后。那两名断后的禁军最终还是没能跟上来,结局不言而喻。幸存的那位背着昏迷的青鸾,气喘吁吁,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与对前路的茫然。谢衡则沉默了许多,他步履沉重,不时回头望向皇宫中心的方向,那里,晶胎王座搏动的幽红光芒即便在此处也能隐约望见,如同一颗悬在天边的恶魔之眼。
他的眼神复杂难明,有痛惜,有恐惧,更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挣扎了许久的、即将破土而出的决绝。
“不能再往前了!”背着青鸾的禁军突然脚下一软,差点摔倒,他喘着粗气,脸上毫无血色,“这里……这里感觉不对!我们会被那些怪物追上,会死在这里的!”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另一名禁军也面露怯色,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云昭停下脚步,转过身,月光下她的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后退也是死。留在这里更是等死。只有前面,可能有一线生机。”
“生机?什么生机?”那禁军激动地指向被同伴背着的青鸾,“靠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和她那张不知真假的破布?还是靠他——”他的目光恐惧地扫过浑身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萧彻,“这个……怪物!”
“放肆!”谢衡厉声喝道,但声音中却透着一股色厉内荏。
萧彻似乎感应到了那禁军话语中的敌意和“怪物”一词,猛地转过头,猩红的瞳孔锁定对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利爪微微抬起。
那禁军吓得连退数步,差点瘫软在地。
云昭立刻加强能量共鸣,一只手按在萧彻的手臂上(覆盖鳞片的地方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冷静!”她低声喝道,既是说给萧彻,也是说给那濒临崩溃的禁军。
她看向谢衡,目光锐利:“谢相,事到如今,我们已无退路。你需要告诉他们,也需要告诉我,我们到底在面对什么?那‘蚀’,究竟是什么东西?皇宫地下,那所谓的‘心脏’,又是什么?”
这是直指核心的问题。云昭虽然从传承和经历中感知到“蚀”的恐怖与异常,但对其本质依旧模糊。而谢衡,作为曾经距离权力中心最近的人之一,他必然知道更多。
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谢衡身上。连那名惶恐的禁军也暂时忘记了恐惧,看向他们曾经效忠的丞相。
谢衡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环顾四周,这片前朝的废墟,荒凉、死寂,仿佛象征着某个轮回的终结。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命般的灰败。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废墟的腐朽味道,声音干涩而沙哑地开口,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你们以为,晶傀,那些行尸走肉,就是‘蚀’最可怕的地方吗?”他缓缓摇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恐惧,“不……那只是表象,是它蔓延开的……‘苔藓’。”
“那王座下的‘心脏’,才是本体,或者说,是它在这个世界扎根的‘核心’。”谢衡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怕被什么冥冥中的存在听去,“它……它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东西。古籍中隐晦地称之为‘天外之魔’,‘虚空之蚀’。它以能量为食,尤其是……蕴含强烈意志与情感的精神能量。恐惧、绝望、愤怒、忠诚……都是它的养料。”
云昭心中巨震!以情感能量为食?这解释了许多!为何皇都陷落时,那滔天的绝望与恐惧反而让晶傀更加强大?为何萧彻在极端情绪下更容易被控制?
“它侵蚀、同化,将一切物质与能量转化为它延伸的一部分,构筑它的……‘囚笼’。”谢衡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力感,“我们所在的皇都,早已不再是砖石土木之城,而是它逐渐编织成的一个巨大的、活着的……‘蜃楼囚笼’!我们都在它的体内!”
那名禁军听得面无人色,几乎要窒息。
谢衡看向云昭,目光复杂:“它畏惧的,是与之截然不同的力量。比如……你的战歌,那源自星辰、秩序与生命本源的力量。还有……前代遗留的,能够隔绝甚至伤害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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