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先驱号”失联前传回的未知能量签名,如同一根无形的刺,扎在每一个知晓“方舟计划”的人心头。地脉回廊的观测中心日夜不停地扫描着那片遥远的星域,却再未捕捉到任何属于“先驱号”的信号。它仿佛一滴水融入了浩瀚的星空,无声无息。
希望与恐惧交织,但“方舟计划”的齿轮却不能停止转动。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续方舟的建造与优化进程明显加快。更多的“种子舰”在绝密的地点被建造出来,它们的目标星域更加分散,航线规划也更加谨慎,竭力避开一切已知或推测的危险区域。
然而,随着一艘艘方舟承载着文明的精华和希望悄然启航,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也日益尖锐地摆在了联盟所有幸存者面前。
谁走?谁留?
资源是有限的,方舟的承载能力更是如此。即便计划顺利,最终能离开G-817,前往未知星域寻找生机的,也只会是极少数。那么,剩下的绝大多数人呢?那些无法被选中的战士、工匠、农夫,那些世代生活于此、与脚下土地血脉相连的各族平民,那些在废墟中刚刚诞生、懵懂无知的孩童……
他们该怎么办?
一种无声的、沉重的氛围开始在地表幸存者据点,甚至在地脉回廊内部弥漫开来。那是比面对“蚀”和监察者时,更加深刻的绝望——被选择的绝望,以及被留下的绝望。
“我们必须明确告诉所有人真相。”在一次高层会议上,萧彻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脸色依旧带着伤后的苍白,但眼神却如同经过淬火的星辰,坚定而透彻。“‘方舟计划’是为了文明的延续,是火种。但G-817是我们的根,是我们的家园。火种需要播撒,但根基,也不能轻易放弃。”
“放弃?我们拿什么不放弃?”一位负责后勤的人类官员痛苦地抱着头,“技术被锁死,能源紧缺,‘蚀’的威胁从未真正消失,头顶还有随时可能落下铡刀的监察者!留下,几乎是十死无生!”
“十死无生,那就争取九死一生!”风暴之喙猛地一拍桌子,雷光炸响,他环顾四周,羽翼傲然展开,“我雷翼族,生于斯,长于斯,天空与雷霆便是我们的归宿!让我们像老鼠一样钻进铁盒子逃入深空?可以,为了族群延续,我们派出了年轻的种子。但更多的族人,会选择与我们的天空城共存亡!哪怕最终化作尘埃,也要在这片天空下战至最后一刻!”
他的话语带着兽性般的桀骜与悲壮,引起了在场许多代表的共鸣。晶林族、鲛人族中,同样响起了类似的低吼与共鸣。故土难离,并非只是一句空话,那是刻在基因里的眷恋。
艾琉娜女王轻抚着氤氲的水镜,镜中映出泣珠海域的残破景象,她声音空灵而坚定:“海歌之城可以沉没,但鲛人的灵魂与大海同在。我们会留下,守护这片孕育我们的海洋,直到最后一滴海水干涸。”
一直沉默的阿尔特留斯主教,此刻也缓缓起身,他手中的光明权杖再次散发出温暖而坚定的光芒,不再是之前那种排外的炽热,而是带着一种守护的决绝:“光明,不应逃避黑暗。圣城或许终将倾颓,但光明信徒的意志,将如同基石,与这片土地一同承受最终的考验。吾等,选择留守。”
联盟的核心层,出乎意料地,在“留守”问题上迅速达成了一致。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明白,一个完全由“逃亡者”组成的文明,即便幸存,也失去了某种最重要的灵魂。
很快,一项名为“根基守护”的补充计划被提出,并公之于众。
计划坦诚地公布了“方舟计划”的存在与意义,也明确指出了资源的有限性。它没有虚伪地承诺每个人都能离开,而是庄严地宣告:将有一部分志愿者,为了文明的未来,肩负火种,远航深空;而同样会有一部分勇士,为了守护家园的尊严与最后的希望,选择留下,与G-817共存亡!
“留守,并非等待死亡。”萧彻站在一处高地,对着下方聚集起来的、眼神复杂的人群,声音通过能量放大,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留守,意味着我们将成为‘方舟’最坚实的后盾,吸引‘观察者’和可能到来的‘收割者’主力的目光!意味着我们将利用最后的时间,在这片土地上建立尽可能多的‘固定火种’信息库,哪怕星球毁灭,这些信息也可能在废墟中残存,等待亿万年后的重生!”
“意味着,”云昭站在他身边,秩序之歌的力量让她的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我们将用我们的存在,向星空证明,G-817文明,不仅有远行的勇气,更有与家园同坠的铮铮铁骨!”
没有强迫,只有选择。
出乎意料的是,当真相与选择权交到每一个个体手中时,恐慌和混乱并未加剧,反而一种悲壮而团结的气氛开始凝聚。
大量的技术人员、科学家、工程师依旧在为“方舟计划”呕心沥血,他们知道,自己的工作关乎文明的未来;而更多的战士、建设者、农夫则默默地转向了“根基守护”计划,他们开始加固防御工事,利用有限的资源优化生存系统,在地脉节点、深海沟壑、雪山之巅,秘密建造一座座坚固的“文明墓碑”——信息方尖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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