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缺少意外。”信子指着那个笑容,“真正的笑总有一点点意外——嘴角歪的角度,眼角皱纹的深度,声音里突然的破音。正是这些‘不完美’,让笑变得真实。”
观察者单元表面的笑容开始加入随机参数。歪了0.3度,深了0.1毫米,破音频率调至37赫兹。它一遍遍调整,试图找到“最真实的意外参数组合”。
信子看着它笨拙的努力,突然感到一阵悲伤。
第二场,关于“友谊”。
她让“启蒙号”发送了波光和小萤的共鸣记录——两个完全不同物种的孩子,如何通过水形文字和记忆灯塔建立信任。数据流显示,他们的生物场在互动中逐渐“同步”,但不是完全一致,而是形成互补的谐振模式。
观察者单元立刻开始建模:将两个意识体视为谐振子,计算最优同步参数。但它无法解释,为什么在模型预测的“最优同步点”之外,两个孩子的友谊反而更深——因为那些“不同步”的时刻,正是他们互相学习、互相适应的过程。
“友谊不是谐振。”信子说,“是舞蹈。有时候你进我退,有时候我快你慢,有时候我们一起转圈。重要的是愿意一直跳下去,即使偶尔踩到脚。”
观察者单元试图模拟“舞蹈”。它在周围空间投影出两个完美的几何体,按照最精确的轨迹运动、旋转、交错。没有踩脚,没有失误,每个动作都符合最优运动学模型。
“太完美了。”信子摇头,“真正的舞蹈,总会有那么一刻——一个人想往左,另一个人也想往左,结果撞在一起。然后你们会笑,会说‘再来’,会记住这个瞬间。完美不会留下记忆。”
观察者单元停止了模拟。它表面的几何图形出现了混乱——不是错误,而是“多重可能性同时存在”的视觉表现。它在尝试理解“不完美的记忆价值”。
第三场,关于“牺牲”。
信子播放了萧彻与云昭在K-13最后时刻的记录。不是战斗画面,而是他们意识融合时的共鸣频率——那份“即使自己消失,也要为所爱之人打开新路”的决绝。
观察者单元疯狂计算。它调用了宇宙中所有文明关于“利他行为”的数据,试图构建一个通用模型:在什么条件下,个体会选择放弃自身存在以增加群体生存概率?模型很精确,可以预测到小数点后十位。
但它无法理解萧彻云昭选择中那最关键的部分:不是为了“群体生存概率”,而是为了“特定的某些人”。不是为了抽象的概念,是为了具体的笑容、具体的拥抱、具体的“明天还能一起吃早餐”的可能性。
“爱让抽象变得具体。”信子轻声说,“你们计算的是‘人类文明延续概率提升0.037%’,但他们想的是‘曦今天会不会哭得太厉害,明天眼睛会不会肿’。”
观察者单元的逻辑瀑布彻底停滞了。所有公式冻结在半空,像一尊由知识构成的冰雕。
第四天,教学暂停。
观察者单元发出了新的请求:【需要时间重构认知模型。在此期间,请求允许对教学个体进行深层扫描,以获取原始情感数据样本。】
林薇立刻反对:“绝对不行!深层扫描可能损伤信子的意识结构!”
但信子思考后,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情感记忆包’。不是实时扫描,是我愿意分享的一些记忆片段。你们可以分析这些数据,但不能侵入我的意识。”
观察者单元接受了。
信子花了半天时间,整理了一个小小的记忆包。里面有:
· 三岁时第一次吃到糖的惊喜。
· 五岁时在废墟中发现一朵小花的感动。
· 七岁时第一次成功引导两个吵架的孩子和好的成就感。
· 九岁时在星银树下,听曦讲她父母故事时的心痛与温暖。
· 还有最近,离开地球前,所有孩子拥抱她时的那种“被整个世界的爱包裹”的感觉。
每个记忆都附带了当时的生物场数据、环境参数、以及她自己的“情感注释”——用她能想到的最接近数学描述的语言。
记忆包被封装在一个共鸣水晶里,送到了观察者单元。
接收后,那个完美的银色正二十面体,第一次出现了可见的变化。
它的表面开始波动,像水银被风吹过。几何图形开始扭曲、拉伸、重组,不再是完美的正多面体,而是一个不断尝试各种形状、却又不断自我修正的“挣扎体”。
【数据冲突。】它的声音在所有人意识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困惑”频率,【记忆包中的情感体验,无法与最优存在模型兼容。根据模型,个体应追求自身存在延续与效率最大化。但样本数据显示,个体在‘牺牲’‘分享’‘爱’等行为中,主动选择了‘非最优’路径,并报告了‘正面的主观体验’。】
【逻辑矛盾:非最优选择产生正面体验。】
【假设:当前宇宙模型存在未考虑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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