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章的行军速度并不快。他知道自己在军中没有威望,而这支临时拼凑的军队又没有经过磨合,强行催逼只会导致队伍脱节、士气体力提前耗尽。他严格按照行军队列前行,斥候像鹰隼般撒向四面八方,将令也由项馥发出。
灵萱已换回了巫祝的常服,素净的袍服掩不住她眉宇间的紧张与好奇。她紧跟在顾承章身侧,感受着大军行进的肃杀气氛。
“怎么紧张起来了?”顾承章问道。
“不知道,越走心越慌。”
“这就对了。”顾承章解释道,“你心底纯净,骨根轻灵,即便不懂兵法,对危险的感知还是远超常人。看来这三年的闭关很有效果,我真不知道你在修行这条路上要走多远。”
“那、要不躲一躲?”
“往哪躲?”顾承章苦笑道,“行军打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上的。人人趋利避害,这仗还怎么打?”
顾承章对地图的准确性存疑,和向导反复论证,前方有一条峡谷,两侧皆是陡峭丘陵,林木茂密,中间谷道狭窄,仅容三骑并行,绵延数里。
这样的地形是天然的伏击场,他想绕行。
“少司命是否太过谨慎?”项馥有些不以为然,“斥候已探过峡口,未见异常。嬴无垢围山日久,岂有余力分兵设伏?况且,他怎知我军必经此地?当速速通过。殿下在山中困守多日,粮草恐有不济,迟恐生变!”
“战场之上,未料胜,先虑败。”顾承章语气平缓,但没有和他商量的意思。“嬴无垢用兵向来灵活,突袭太子没能完全得手,只怕会把目标转向援军。加之天色已晚,不宜行军。传令下去,前军缓行,斥候加倍,重点搜索两侧山林及峡道出口方向!主力在峡口三里外扎营休整,待彻底探查清楚后,明早再议。”
项馥脸色微沉,觉得顾承章小题大做,延误战机,但对方是主将,又有少司命身份,只得抱拳应声,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满。
军营之中不允许存在下克上,讲究令行禁止,但项馥得到芈炫暗中授权,顾承章也默许这样的情况存在,他的胆子要肥一些。
灵萱在一旁听得真切,她能感受到顾承章那份沉甸甸的压力和谨慎。“师兄,你怀疑……”
“不是怀疑,是肯定。”顾承章低声道, “嬴无垢就在等着我,这条峡谷就是最好的猎场。”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今夜注定难眠,要小心应对。”
嬴无垢确实带着五千人等着他,留下一半人围山,虚张声势。他也在赌芈云樟没有勇气下山决战,只敢固守待援。
虽然芈云樟是败军,但人数上还是占优的。这么一分兵,黑龙骑正面对抗基本赢不了。
初到这条峡谷的时候,嬴无垢本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里太适合设伏了,简直像是人为的篱笆。只要对方读过两页兵书,都知道这样的地形就是死地,大概会绕路,或者把部队无限拉长,前快后慢,占据有利地形后再行通过。
他也拿不准顾承章会怎么做,便把骑兵伏于峡谷出口外围,自己带领向导和几名修行者,潜入峡谷之中,打算进一步观察敌军动向后再做调整。骑兵嘛,胜在速度,反应快,动作灵活。
篝火陆续燃起,把峡谷入口照亮。刚刚路过的苍楚斥侯差点踩到嬴无垢的脑袋,等他走了以后,嬴无垢等人才从石缝中爬出来。借着火光,嬴无垢发现顾承章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难缠。他连夜设置拒马桩,挖壕沟,拉起硬寨和篱笆墙,以环形工事护住大营。大营外明暗哨密布,同时严禁士卒随意走动,分作三班轮流休息。
在这样的严防死守之下,偷袭很难奏效。另外骑兵也需要通过峡谷才能集结,顾承章撒出去的暗哨和斥候一定会发现。
“回去。”嬴无垢只留下两个人继续监视,慢慢退出了峡谷。
“殿下,围山的邵劲武将军飞鸽传书,说屈云歌好像没有在山上了。”副将李本德匆匆迎了上来。
嬴无垢心里一紧。
他不怕芈云樟,但屈云歌的用兵之才确实让他刮目相看。
“部队呢?有没有调动?”
“禀殿下,只能监测到主力部队没有动,其他的小股部队或分散的斥侯,他们没有办法盯紧。”
嬴无垢点点头,吩咐道,“给邵劲武回信,让他明早全力攻山,把屈云歌的动向打出来。”
“喏。”
嬴无垢思索片刻后,吩咐道,“传令!各部整装,立刻拔营。”
夜幕降临,顾承章的中军帐内灯火通明。他对着粗糙的地图,手指在图纸上反复摩挲。灵萱安静地坐在一旁,为他煮着热茶,驱散初春山野的寒意。
“报~~~”一名斥候踉跄冲入帐中,声音嘶哑,“少司命!峡谷出口方向有骑兵调动!五千人上下,皆着黑衣黑甲,战马衔枝,是黑龙骑!”
帐内气氛瞬间凝固。
项馥猛地站起身,脸上铁青,后怕与惊愕一闪而过,“真……真有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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