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裹挟着战场上尚未散尽的血腥气和焦糊味,狠狠刮过嬴无垢苍白的脸颊。
嬴无垢知道屈云歌是偷偷摸摸堵他的退路去了,但他依旧敢截杀顾承章这一万援兵,原因无非两个:一是黑龙骑战力强悍,可以快速击溃对方;二是熊崇不在,顾承章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他还是想试一试;三是仗着骑兵的机动力和铠甲,以牺牲半数为代价,强行冲卡归国。
既要又要还要的结果就是,什么都只差一点点。
他吃掉了顾承章三千骑兵,大部分步卒却得以存活;重伤了顾承章,俘获了灵萱,被韩博武半路救走;项馥的韧性超乎预料,黑龙骑伤亡也破千,筋疲力尽,接下来不知能否冲开屈云歌的防线。
徐卢生自然知道后果,但他不能替嬴无垢做主。
“殿下,除了官道,还有两条小路通往玄秦。”徐卢生指着地图上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这一条崎岖一些,也绕一些,但盘山而行,单骑勉强可走;这一条要直一些,但要越涧过溪,全靠两条腿。殿下拿个主意。”
“单骑?那这四千兄弟要走到什么时候?况且这样的地势,两个人在转弯处设卡,后面没一个人能过,太危险了。”嬴无垢沉吟道,“要不全部改步行?马匹和铠甲通通丢掉。”
徐卢生叹了口气,说道,“殿下,这个时候,只能是我和几个修行者护着您回去。至于黑龙骑,只能交给邵劲武和李本德两位将军,让他们自行归国。”
“怎么归?”嬴无垢盯着徐卢生的眼睛,沉声问道,“屈云歌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分兵的第二天,他就应该察觉、并有所行动了。”
“就是因为此人不容小觑,殿下才一定要先离开黑龙骑。”徐卢生劝谏道,“他一定会死死顶住,直到全线反攻。防守方主将一旦存了死志,对方在短时间内无论如何都是破不开的。这是个简单的常识。等到芈云樟下山、李洪林回兵、项馥整合各地援军,我们想走,可就难了。”
嬴无垢的脸色变幻不定,双拳紧握。“这……这不行!本宫身为储君,三军统帅,岂能抛下部众,独自逃生?此乃将领之奇耻大辱!军心民心,如何维系?本宫……本宫誓与黑龙骑共存亡!”
这番话他说得慷慨激昂,却难掩底气不足。他何尝不知徐卢生所言句句属实?但他更清楚,一旦做出抛弃部队的决定,无论胜败,他嬴无垢怯懦自私的污名将永远洗刷不掉,这对他苦心经营的储君威望是致命的打击。
“殿下有此仁心,黑龙骑将士闻之,必当感激涕零,效死以报!邵劲武用兵灵活,以奇兵着称,想来可以担此重任。李本德将军沉稳持重,治军严谨。二人合兵一处,由邵将军主掌进退,李将军稳固军心,必能审时度势,寻得一线生机,突围归国!况且,我军分兵两路,殿下轻骑先行,亦可分散屈云歌的注意力,为黑龙骑主力创造转圜之机。此乃断臂求生,非是怯懦。”
这话说得好听,但嬴无垢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见嬴无垢还在犹豫,徐卢生只好继续加码。
“殿下,芈炫得知是您亲出之后,立刻把郢都所有旅贲和附近卫戍都调过来了,大约三万人,先锋部队已在路上,四五日即到。为首者,可是苍楚老将、大司马熊子阁。再耽搁,合围之势一成,插翅难飞啊。”
“熊子阁?”嬴无垢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名字代表着苍楚的巅峰战力与无上威望,是经历过无数血火淬炼的老帅。他的到来,意味着最后的逃生窗口将彻底关闭。
他还有最后的救命稻草,问道,“我向父王修书一封,请求调黑龙骑和骊山锐士营来援,有消息了吗?”
“来了。但集结军队需要时间,赶来也需要时间。另外,”徐卢生犹豫起来,不安地扫视了一圈,说道,“请殿下借一步说话。”
嬴无垢狐疑不已,但看他如此谨慎,还是随他远离了嘈杂的部队。
徐卢生噗通一声,竟直接跪倒在冰冷的山石之上,额头触地,身躯因激动或恐惧而微微颤抖:“殿下!小臣斗胆,有一事恳请。此事关乎社稷根基,更涉及殿下身家性命,恳请殿下听完之后,务必答应小臣两个请求:其一,此事只入殿下之耳,绝不可外传!其二,无论殿下作何决断,小臣今日所言,皆发自肺腑,愿以性命担保殿下安危!若有半句虚言,泄露分毫,徐卢生死无葬身之地!”
他抬起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赤诚与决绝。
嬴无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好。说吧。”
“殿下,那个张超,您还记得吧?”
嬴无垢心猛然一沉,脸上却故作轻松,不以为意地说道,“有点印象,怎么了?”
“事态紧急,您带兵出征后,大王再次召见了他,说是为大王诊脉。臣觉得不对,应该是大王不信宴会上的说辞,要问个清楚。”
一语激起千层浪,嬴无垢的手心冒汗,微微颤栗。他知道张超一定是诊断出了什么,但害怕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便三缄其口,并把过失推到太子妃孟少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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