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瑞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昏厥,被昊仪这么一救,这才平复些许。昊仪又掏出一枚丹药,塞到他的嘴里,双管齐下。一股温和的气息游遍他五脏六腑,他这才缓过神来,望着昊仪,急切地说道,“我、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不急,陛下,您慢慢说,切莫心急、切莫心急。”昊仪轻抚姬瑞清起伏不定的胸口,帮他顺气。
姬瑞清定了定神,语气平缓了些。
“二十多年前,苍楚也有一个学团,在祝官的带领下进入太学宫学习,里面有个女巫,姓顾,叫顾什么,顾什么来着?”
昊仪也在回忆着名单,“顾明远,不对,是个男的。顾顺,也不对。女的,顾柔、顾涟漪……”
“对!顾涟漪!”姬瑞清猛地反握住昊仪的手,“她叫顾涟漪,是个女巫,对对对,很怕熊崇的,对了,就是她。”
“她怎么了?”
“有一次,孤也是生病了,太医用药没有效果,就让巫祝来试一试。顾涟漪精通巫医之术,就被叫来为朕治病。她果然不负众望,药到病除。孤当时血气方刚,心情愉悦;她又长得漂亮,颇具苍楚特色。孤一时冲动,就、就宠幸了她。”
昊仪皱眉道,“可是这件事,并没有记录在起居注当中啊。”
“这件事很隐秘,除了她和孤,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为什么?”
姬瑞清叹了口气。
昊仪立刻反应过来了。姬瑞清极其爱惜名声,顾涟漪巫祝出身,上不得台面,俩人身份悬殊天差地别。
“顾涟漪被处挖心之刑,陛下不知?”
“知道。当时想着,她毕竟是个隐患,还不如狠狠心,舍了算了,就促成了这件事……孤、孤是真的没有想到,她会怀孕……”
“陛下应该知道,她被处挖心之刑的原因,就是在一次祭神典礼上,她突然当众呕吐,触怒了王后和众多祭司,认为此举玷污天地、冒犯神明,于祖宗大不敬。如此想来,她应该是孕吐!”
“我不知道啊,我没有往这方面想。”几十年了,昊仪从来没有看到这位稳重的天子如此慌乱,说话都开始磕磕巴巴。“要是、要是当时知道了,想方设法,孤、孤一定会救她,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他双手握住姬瑞清颤抖的手,微微用力,安抚着病入膏肓的天子。
“陛下,事情已经过去了。”
姬瑞清大口大口喘着气,心里仿佛被压了一块千斤巨石。过了许久,他才再次开口问道,“她,她是怎么保住孩子的?”
“应该是在被处刑之前,孩子就托付给熊崇了,事后秘密带回苍楚,抚养成人。”
“从时间上推断,到处刑前,不足以诞下孩子啊,怎么,有没有让孩子提前出生的巫术或者药物?”
昊仪摇了摇头,“只有滑胎,才能提前出生。如此,孩子必死!”
“那、那她是?”
“挖心之刑,是下属亲自动手的,对这个女人有些印象。”他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喉头发紧,涩声道,“处刑时,她的腹部有伤。当时没有多想,如此推测,只有一个解释。”
“你是说,她、她、她……”姬瑞清眼神惊恐,身体也开始颤抖,额头汗水不断渗出。
昊仪微微点头,眼中有敬畏、后悔,以及稍纵即逝的怜悯。
“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她。”姬瑞清突然平静下来,一行老泪缓缓流下。
昊仪取出面巾替他擦干,安慰道,“陛下,还是那句话,事情已经过去了。您身为天子,宠幸一个不入流的巫祝,算不上什么大错。只是此女刚烈,为了未曾谋面的儿子,居然能牺牲到如此地步,也是让人动容。”
姬瑞清睁开眼睛,脸上已经没有太多表情。
“那个孩子呢?”
“在殿外。”
“嗯,对了,你刚刚说,和你在城门交手。你们境界差距那么大,他,他有没有……”
“受了重伤,但性命无虞。陛下,要见他吗?”
“当然要见。抬进来,快抬进来!”
听姬瑞清语气急切,昊仪解释道,“陛下,他还在昏迷中,要不要弄醒他?”
“先抬进来。抬进来再说。”
昊仪起身,招呼灵台郎把干顾承章抬进来,小心地放在地上。
“不要放地上。”姬瑞清突然说道,“取孤的被子来,给他铺好。”
灵台郎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姬瑞清的被子在哪里,一时间居然呆若木鸡。
昊仪只好亲自动手,取了一床金丝棉被过来。灵台郎们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把被子铺好,再放下顾承章。
“出去吧,顺便传朕的口谕,任何人不得入内,包括太子和太医。”
“喏。”
等灵台郎出去后,姬瑞清才说道,“来,扶我一把,我要好好看看这孩子。”
昊仪小心地搀扶着他,慢慢挪到顾承章身边。
姬瑞清仔细端详顾承章的脸。
他的脸上布满血污,嘴唇惨白,微微张着,辅助呼吸,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睛紧闭,没有意识。额头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鲜血顺着脸颊流下,在下巴处汇聚,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在金丝棉被上留下斑驳的血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