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南薰门外水寨码头笼罩在一层薄雾中。
汴河水流平缓,河面上停泊着大小船只数百艘,桅杆如林,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岸边杨柳叶已大半枯黄,随风飘落。
空气里混杂着河水腥气以及远处炊烟的气息。
码头工人们已经开始忙碌,号子声、吆喝声、货物装卸的碰撞声此起彼伏,一派繁忙景象。
赵和庆一行人策马而来,马蹄踏在青石路面上,发出清脆声响。
他今日身着紫袍玉带,头戴七梁冠,腰佩金鱼袋,一派郡王仪容。
左侧是宋青云,青衫磊落,腰悬长剑;右侧是宋青丝,一袭鹅黄劲装,外罩月白披风,秀发梳成高马尾,随着马匹行进轻轻摆动,更添几分英气。
“庆哥哥,你看这汴河,好生繁忙啊!”宋青丝睁大眼睛四下张望,脸上洋溢着纯真烂漫的笑容。
她指着远处一艘满载货物的大船,“那船好大!装的什么呀?”
赵和庆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微笑道:
“那是漕运船,装的应是江南来的稻米。汴京百万人口,每日所需粮米,大半靠这漕运输送。”
“百万人口?”宋青丝吐了吐舌头,“我的老天鹅呀!”
她忽然扯了扯缰绳,让马匹靠近赵和庆,压低声音,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庆哥哥,我听哥哥说,这次南下要查大案子,是不是很危险呀?”
赵和庆看她一眼,温声道:“放心,有我在。”
“我才不担心呢!”宋青丝挺起胸膛,“庆哥哥武功那么高,还有我哥在,什么案子查不清楚?”
说着,她扭头看向宋青云,“对吧,哥?”
宋青云无奈摇头:“青丝,此去不是游玩,不可大意。”
“知道啦知道啦!”宋青丝撇撇嘴,又转头去瞧码头上的新奇事物了。
赵和庆看着她的侧影,心中不禁莞尔。
这丫头年方及笄,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虽习武多年,但未经历太多世事,仍保留着少女的纯真。
但愿此行,莫要让这纯真蒙上尘埃。
他身后跟着两骑,正是天杀与天剑。
二人皆着玄衣,腰佩横刀,面无表情,眼神却时刻警惕四周。
这二人去岁曾随赵和庆赴苏州,忠心可靠,武功也属一流。
一行人穿过繁忙的码头区,来到水寨深处。
这里戒备森严,有禁军把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守将见赵和庆到来,躬身放行。
转过一处货栈,眼前豁然开朗。
汴河在此处河面最宽,水势平缓。
而停泊在专用码头上的那艘巨船,让所有人都心头一震。
那船体巍峨如山,长约四十余丈,宽逾十丈,船身高耸,分作三层。
船身漆成深褐色,以铁钉铜箍加固,船首雕着狰狞的龙首,龙口大张,威势逼人。
最引人注目的是船帆——并非寻常白帆,而是锦缎制成,朱红为底,绣金色云纹,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桅杆高耸入云,顶端的望斗上,已有哨兵持旗而立。
船头悬挂一面大旗,黑底金字,上书“凌虚致远安济”六个大字,笔力雄浑。
船尾另有一面稍小的旗帜,绣着四爪金蟒——这是郡王仪制。
“这……这是神舟?”宋青丝睁大眼睛,喃喃道。
宋青云也面露震撼:“早闻朝廷有‘凌虚致远安济神舟’,乃天子巡幸所用,想不到今日得见。”
赵和庆心中也是波澜起伏。
他知此船是先帝时督造,专为天子南巡而备,船体坚固,可载千人,航行时“巍如山岳,浮动波上”,是大宋造船技艺的巅峰之作。
官家竟将此船拨给他使用,其中信任与期许,不言而喻。
更令他惊讶的是船上的阵仗。
甲板上,五百禁军精锐列队肃立,皆着铁甲,持长枪,在晨光中寒光凛凛。
军容整肃,鸦雀无声,唯有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而船头处,三位身着朱紫官服的大员并肩而立,正朝这边看来。
赵和庆一眼便认出了三人。
为首一人年过花甲,白发苍髯,面容清癯,眼神却温润有光,正是观文殿大学士、左光禄大夫吕大防。
这位三朝老臣,德高望重,在朝中一言九鼎。
左侧一人约五十余岁,面容与苏轼有四五分相似,但气质更为沉稳内敛,乃是开国伯爵、门下侍郎、太尉苏辙。
也是苏轼常常提及的“吾家子由”。
右侧一人年近六旬,身形微胖,面庞方正,眉宇间正气凛然,是尚书左仆射兼中书侍郎范纯仁——名臣范仲淹之子,素有直名。
这三位,皆是当朝一等一的重臣。
赵和庆不敢怠慢,连忙下马,整理衣冠,快步走上码头搭好的跳板,登船上前。
“庆,见过吕学士、苏太尉、范相公。”赵和庆躬身长揖,执礼甚恭。
三人也未托大,齐齐还礼。
吕大防抚须微笑:“殿下不必多礼。老朽奉旨前来,有圣谕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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