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袁源逐渐熟悉了这座“新监狱”的规则和边界。她学会了在房舫划定的范围内,尽可能为自己争取一点“舒适”——比如在画室里待更长时间,比如在“外出”时,要求去更远一些、但依然在安全范围内的画廊或艺术区,比如在晚餐时,尝试性地提出对某道菜的建议,而房舫通常会采纳。
她像一位最高明的囚徒,在有限的放风时间里,丈量着围墙的每一寸,寻找着可能的缝隙,同时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的“服从”与“平静”。
房舫也在变化。他的“让步”似乎越来越自然。他开始习惯在晚餐时分享一些工作上的趣事,而非仅仅询问她的日常;他开始在她画画时,只是静静地看,不再试图解读或评价;他甚至开始询问她对某些家装细节的意见,虽然别墅的每个角落早已是顶级设计师的手笔。
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古怪的默契:他给她画室,给她外出时间,给她“知情即可”的尊重;她给他“平静”的家庭氛围,给他“配合”的态度,给他一个至少在表面上“回归正常”的妻子。
但这种默契,脆弱得像一层薄冰,下面涌动着两人都心知肚明、却绝口不提的暗流。
导火索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周末下午被点燃。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房舫难得没有工作,提议一起去郊外的湿地公园散步。“小曦可以看看鸟,你也出去透透气。”他说。
袁源没有理由拒绝。她甚至有点期待——湿地公园很大,或许能让她暂时忘记身处牢笼的感觉。
他们带着小曦,像最普通的一家三口出游。司机开车,保镖远远跟着。公园里人不多,空气清新,水波荡漾,芦苇在风中摇曳。小曦坐在婴儿车里,兴奋地手舞足蹈,咿咿呀呀。
袁源推着车,走在前面。房舫走在她身侧,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没有交谈,但气氛是近来少有的平和。
走到一处观鸟台附近,袁源停下脚步,从包里拿出相机——这是她最近新添的“玩具”,用来记录小曦的成长,也用来捕捉一些转瞬即逝的光影。她调整焦距,对准远处水面上一群栖息的水鸟。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迟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请问……是袁源小姐吗?”
袁源回过头。只见一个戴着眼镜、背着双肩包、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站在几步开外,脸上带着惊喜和不确定。
“真的是您!”年轻人激动地上前一步,随即意识到唐突,又停下,脸有些红,“袁老师,我是您的影迷!我特别喜欢您在《城墟》里的表演!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您!”
袁源愣住了。自从“休养”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公共场合被认出来了。房舫把她保护(或者说隔绝)得很好。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房舫已经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她和年轻人之间,语气平静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抱歉,我太太正在休养,不接受打扰。”
年轻人这才注意到房舫,被他身上那种无形的气场震慑,脸上的兴奋褪去,换上了紧张和尴尬:“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是太激动了……袁老师您好好休息,期待您的新作品!”说完,他匆匆鞠了一躬,赶紧转身跑开了。
整个过程不过几十秒。但气氛已经变了。
袁源看着年轻人仓皇离去的背影,又看向房舫。他依旧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侧脸线条冷硬,目光追随着那个远去的影迷,直到对方消失在视线外,才缓缓转回头。
他看向她,眼神很深,看不出情绪。
“走吧。”他说,语气听不出波澜。
袁源却从他刚才那个下意识的、充满保护(或者说占有)意味的挡身动作,以及那句“我太太正在休养,不接受打扰”中,听出了一丝熟悉的、令她窒息的寒意。
他所谓的“尊重”和“空间”,在“外界”的威胁面前,瞬间被打回原形。他依然是那个将她视为私有物、不容他人觊觎的房舫。
她没有说话,默默收起相机,重新推起婴儿车。
接下来的散步,在沉默中进行。刚才那点难得的平和,荡然无存。阳光依旧明媚,鸟鸣依旧悦耳,但袁源的心,已经沉入了冰冷的湖底。
晚上,回到别墅。晚餐时,房舫忽然开口:“以后,类似公园、商场这种人多的公共场所,还是少去。你想散步,可以在家里花园,或者去会员制的会所。”
他用的是陈述句,不是商量。
袁源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她抬起头,看着他:“为什么?”
“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清净。”房舫说,语气平淡,像在说明天的天气,“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不希望你再被打扰。”
“他是影迷,不是歹徒。”袁源说,声音很轻,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影迷和歹徒,有时候只有一线之隔。”房舫看着她,眼神锐利,“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应付这些。你需要的是安静休养,不是被人围观、讨论、甚至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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