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爬的过程是意志与体力在黑暗中的残酷消耗。倾斜的管道,湿滑的金属,远处船体解体的轰鸣与近在咫尺的激烈打斗声,混合成一首绝望的交响。
顾梦依的手指被铆钉边缘割破,鲜血混着油污,每向上一步都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但医疗室传来的声音是唯一的灯塔,驱散着她濒临崩溃的疲惫。
陈序虚弱却坚定的低喝,沈望舒决绝的宣告,叶怀明气急败坏的怒吼……这些声音碎片般钻入她的耳朵,拼凑出上方舱室内惊心动魄的生死博弈。她不知道沈望舒如何挣脱重伤之躯,不知道陈序如何从药物控制中挣扎出片刻清醒,只知道必须上去,必须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
终于,她的头顶触到了通风管道的栅栏。透过栅栏缝隙,医疗室内的景象映入眼帘,尽管光线因为船体倾斜和电路不稳而明灭闪烁,但她依旧看清了那令人窒息的僵持局面。
医疗室比她之前被押送时看到的样子更加狼藉。仪器翻倒,玻璃碎片和药液洒了一地。中央那张手术台已经移位,陈序半靠在其后的墙壁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呼吸急促,额头上布满冷汗,但他那双曾经深邃沉静、后来变得空洞茫然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像两簇在寒风中顽强燃烧的炭火。他的右手紧握着一个从旁边脑电图仪上硬生生扯下的、带有尖锐边缘的金属部件,颤抖却坚定地指向叶怀明身后某个方向。
顺着他所指,顾梦依看到了那个隐藏在墙壁嵌入式药柜后方、此刻因柜门被撞开而暴露出来的小型金属保险箱。保险箱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道精密的机械密码锁。
沈望舒挡在陈序与叶怀明之间。她原本素雅的旗袍上染满大片暗红的血迹,左肩处一个狰狞的枪伤还在渗血,脸色灰败,显然已是强弩之末。但她站得笔直,左手捂着伤口,右手却死死握着一支注射器。
注射器内是一种在闪烁灯光下泛着诡异幽蓝色光芒的液体,针头已经排空了空气,寒光闪闪。她的眼神死死锁定着叶怀明,那里面有刻骨的恨意,也有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疯狂。
“叶怀明!”沈望舒的声音嘶哑却清晰,“‘潘多拉’的物理控制器和最终密钥,就在那个箱子里!没有它,就算船沉了,你手里的备份数据也只是一堆废码!你永远别想启动,也别想交易!”
叶怀明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原本笔挺的黑色风衣有些凌乱,脸上惯有的从容已被一种混合了惊怒、贪婪和焦躁的狰狞取代。他身边只剩下两名持枪的手下,显然在之前的混乱中其他人或死或散。他死死盯着沈望舒手中的注射器,又瞥了一眼陈序所指的保险箱,眼中光芒急剧闪烁。
“把注射器放下,沈望舒。”叶怀明试图恢复冷静,但语气里的急促出卖了他,“那里面是神经毒剂的改良原型吧?你想和我们同归于尽?别忘了,没有我,你们谁也打不开那个箱子,谁也离不开这艘正在沉的破船!”
“打开箱子?然后让你带着控制器和密钥,坐上你那早就准备好的逃生艇,像‘孤峰’一样消失?”沈望舒冷笑,嘴角溢出一丝血沫,“做梦!我就算毁了它,也不会让你得逞!”
孤峰!这个名字再次出现!顾梦依心头剧震。沈望舒也知道“孤峰”!而且听她的语气,“孤峰”似乎已经利用逃生舱离开了?叶怀明果然还有后手!
“你不敢。”叶怀明向前逼近一步,他的两名手下也抬起了枪口,分别瞄准沈望舒和陈序,“注射器里的剂量,杀不死所有人。而我会在你动手之前,先打碎你的手。至于‘灯塔’……”他阴冷的目光转向陈序,“就算你醒了又怎么样?你还能动吗?密码箱的密码只有我知道,而且,每隔十分钟错误一次,就会触发里面的酸液销毁装置。你们没有时间了!”
陈序的胸膛剧烈起伏,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虚弱的身体只能让他发出压抑的咳嗽。他握着金属部件的手微微颤抖,但指向保险箱的方向没有丝毫偏移。他的目光,与通风口后的顾梦依,在闪烁的光线中瞬间交汇!
那不是茫然,不是痛苦,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蕴含着巨大信息量的眼神!顾梦依看懂了一部分——他在拼命示意那个保险箱,但又不仅仅是箱子本身,他的目光似乎刻意扫过了箱子旁边散落在地的几份病历记录纸。
“给我上!拿下她!抓住‘灯塔’!”叶怀明失去了耐心,厉声下令。
两名手下立刻扑上!一人直取沈望舒持注射器的手,另一人冲向墙边的陈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船体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巨龙垂死般的恐怖哀鸣!更加剧烈的倾斜传来,所有人都站立不稳!紧接着,汹涌的海水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从下层炸开的缺口处沿着通道和通风系统猛冲上来,瞬间冲破了医疗室并不严密的舱门!
冰冷刺骨、带着油污和碎片的海水轰然灌入!刹那间淹没了小腿,并急速上涨!所有的灯光在这一刻“滋啦”一声,彻底熄灭!整个医疗室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绝望的黑暗!只有海水灌入的轰鸣和金属扭曲的巨响充斥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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