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张灰白色的网,笼罩着新伽皮港区。渔船在离岸三海里的位置下锚,伪装成等待入港许可的捕鱼船。
船长关掉引擎,只留下微弱的舱内灯光。远处的码头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起重机如同巨人的骨架,货轮的黑影静静地停靠在泊位上。
顾梦依和钟衡换上深色工装,脸上涂抹了煤灰和油渍。他们检查装备:手枪、匕首、小型望远镜、以及“隼”提供的两枚烟雾弹。这些装备被小心地藏在衣物内侧,外表看起来只是两个普通的码头工人。
“灰鳍的特征是深蓝色船身,白色上层建筑,烟囱有红色斜杠标记。”“隼”最后一次交代,“船长说它应该在九号泊位,但港区今早临时调整了泊位安排,需要你们实地确认。”
“如果发现方汉洲,是否接触?”钟衡问。
“观察优先。”“隼”说,“确认他是否携带龟尾屿的情报,是否与‘影子’代理人会面。如果情况允许,可以尝试截取情报,但不要正面冲突。我们人手不足,不能硬拼。”
顾梦依点头。她的目光扫过躺在船舱角落简易床铺上的陈序。医生刚给他换了药,他正在半睡半醒之间,额头依然发烫,但神志清醒了些。
“我们会小心的。”她对陈序说。
陈序睁开眼睛,声音虚弱但清晰:“如果见到他……看他的左手手腕……‘星火’的同志都知道……那里应该有一道伤疤……1946年救我时留下的……如果他没有……那就不是真正的方汉洲……”
顾梦依心中一紧。这个细节连她都不知道。如果这个“方汉洲”手腕上没有伤疤,那意味着什么?有人伪装?还是真正的方汉洲早就被替换了?
渔船放下一条小舢板,顾梦依和钟衡划着桨,悄无声息地驶向码头。晨雾是最好的掩护,能见度不足五十米。舢板贴着停泊的货轮阴影前进,避免被巡逻艇发现。
港区比想象中繁忙。虽然天刚蒙蒙亮,但码头工人已经开始装卸货物,起重机的滑轮发出吱呀的声响,卡车在仓库间穿梭。顾梦依和钟衡在七号泊位附近上岸,将舢板藏在废弃的集装箱后面。
他们分开行动,保持三十米左右距离,用约定的鸟鸣声作为简单信号。顾梦依沿着码头边缘向东搜索,钟衡则混入一群搬运工人中,向西探查。
九号泊位空着。旁边十号泊位停着一艘悬挂巴拿马国旗的散货船,船员正在清理甲板。顾梦依躲在堆积的橡胶轮胎后面,用望远镜观察。
雾中能见度很差,但她还是注意到一些异常——十号泊位的货物装卸速度极慢,工人数量不足,而且有几名穿着便装但明显不是码头工人在附近转悠。
她发出两声短促的鸟鸣,钟衡很快出现在她侧后方。两人汇合后,钟衡低声说:“十一号泊位有艘船符合灰鳍特征,但船名是‘南海明珠’,不是灰鳍。”
“过去看看。”
他们贴着仓库墙壁移动,避开巡逻的港警。十一号泊位的船确实符合描述:深蓝色船身,白色上层建筑,烟囱上隐约可见红色斜杠。但船名确实是“南海明珠”,而且船身锈迹比“灰鳍”的描述严重得多。
顾梦依正要靠近观察,突然看到船尾舱门打开,几个人影抬着几个长条形的木箱走下舷梯。木箱不大,但抬箱的人动作小心翼翼,显然里面装着贵重或危险的物品。
她举起望远镜。雾中光线昏暗,但还是能看清那些人的面孔。抬箱的工人她不认识,但站在舷梯旁监督的那个人——
她的呼吸停住了。
那人约莫五十岁上下,穿着米色风衣,戴着礼帽,手里拄着一根手杖。侧脸线条硬朗,鼻子高挺,嘴角习惯性地下抿。这张脸,顾梦依只在照片上见过,在“夜枭”留下的档案里,在那份牺牲人员名单的第一页。
“夜枭”本人。或者说,一个长得和“夜枭”一模一样的人。
不可能。“夜枭”在三年前就牺牲了,为了掩护核心情报转移,在天津码头与追兵同归于尽。这是组织内部确认的事实,有目击者,有遗物,甚至举行了秘密追悼会。
但眼前这个人,无论是身形、姿态还是那张脸,都和照片上的“夜枭”毫无二致。除非是双胞胎,否则……
钟衡也看到了,他的身体瞬间绷紧,手指按在了腰间手枪上。顾梦依按住他的手腕,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那人似乎察觉到什么,转头朝他们的方向看来。顾梦依和钟衡迅速蹲下,躲在集装箱的阴影里。几秒钟后,脚步声靠近,那人从他们藏身的集装箱前走过,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规律而沉稳。
他停在十米外的地方,与另一个从仓库里走出来的人交谈。新出来的人穿着码头管理员的制服,但动作举止透着一股军人的刻板。
顾梦依小心地探头,看清了他们的口型。她在“夜枭”网络受过唇语训练,虽然距离较远加上雾气干扰,但还是能辨认出部分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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