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艇舱内的空气混浊而压抑。机油味、海水咸腥味、还有伤口消毒的酒精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特有的战时气息。钟衡和顾梦依瘫坐在狭窄的过道里,身上的潜水服还在滴水,在金属地板上积成一小滩水渍。
沈望舒从驾驶舱走过来,手里拿着两条干毛巾。她的头发比上次见面时更短了,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笔迹样本拿到了?”
顾梦依从贴身口袋取出那个油布包裹,外层已经被海水浸透,但内里的纸片完好无损。她小心地展开,几张泛黄的纸片上,陈序的笔迹在昏黄的潜艇灯光下清晰可辨。
沈望舒接过纸片,走到角落里的一个工作台前。那里摆放着一台老式的密码分析仪,金属外壳上还残留着德文标识,显然是二战时期的装备,但保养得很好。她打开仪器顶部的玻璃罩,将纸片平铺在扫描板上。
“这是穆勒教授通过关系弄到的恩尼格码机改装的。”沈望舒一边调整旋钮一边解释,“原本用于破译德军电报,我改装了光学扫描部件,可以分析笔迹特征。”
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内部的透镜组开始移动,将纸片上的笔迹放大投影到一块毛玻璃屏幕上。沈望舒仔细调整焦距,陈序的笔画被放大到清晰可见的程度——起笔的顿挫、收笔的弧度、连笔时墨迹的深浅变化,每一个细节都暴露在光学镜头下。
钟衡走过来,看着屏幕上的影像。那些他熟悉的字迹此刻呈现出一种陌生的精密感,像是被解剖的标本,每一道笔画都被赋予了数学意义。
“笔迹韵律提取需要时间。”沈望舒说,眼睛没有离开屏幕,“你们先处理伤口。陈序在渔船上情况怎么样?”
“伤口裂开了,但还能撑。”隼的声音从通讯台传来,潜艇的无线电一直保持着与渔船的联络,“他说破解密码需要他的实时参与,有些书写习惯可能只有他自己清楚。”
沈望舒看了看怀表:“我们现在距离‘信风号’和‘灰鳍’大约五海里,他们暂时没有追来,可能是在等待什么。我们有最多两小时窗口期。让渔船靠近,接陈序过来。”
通讯台传来一阵电流杂音,然后是隼简短的确认声。
顾梦依在医生的帮助下脱掉潜水服,左肩的伤口被海水泡得发白,边缘有些溃烂。医生用消毒棉球清理时,她咬紧牙关没有出声。钟衡手臂上的划伤倒是简单,消毒包扎后已经止住血。
“你们在仓库里还发现了什么?”沈望舒问,手指仍在仪器旋钮上微调。
钟衡取出防水袋里的陈远山笔记本和仓库蓝图,摊开在工作台上。“陈序的父亲留下了完整的密码算法,还有仓库结构图。更重要的是,他在记录里提到,陆怀瑾和‘傀儡师’只掌握了表层算法,真正的核心映射规则被他隐藏了。”
沈望舒快速翻阅笔记本,当看到“笔迹韵律为活密钥”那页时,她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陈远山是个天才。这种动态密钥体系,比当时任何固定密码都先进。难怪陆怀瑾二十年都没能完全破解。”
她抬头看向钟衡:“但这也意味着,如果陈序的笔迹样本不完整,或者他的书写状态与当年有差异,破解就可能失败。”
“样本是他接受‘灯塔’培训时写的。”顾梦依包扎好伤口走过来,“应该是最原始的状态。”
沈望舒点头,继续操作仪器。投影屏幕上,光学扫描已经完成,笔迹特征被转换成了一组组数字参数。她在旁边的计算纸上快速记录,手指翻飞间完成一系列复杂运算。
潜艇轻微震动了一下,是渔船靠拢的信号。几分钟后,舱门打开,陈序被搀扶着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比下潜前更差,胸前的绷带又渗出了新的血迹,但眼神依然清醒。
“样本起作用了吗?”陈序问,声音虚弱但直接。
沈望舒让开位置,指着屏幕上那一串数字参数:“基础特征提取完成了,但有些连笔习惯的转折角度不够清晰。我需要你现场写几个字,作为参数校准。”
她递过纸笔。陈序接过,手指因为失血而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在纸上写下“灯塔”两个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力道、倾斜的角度、两个字的间距——这些实时数据被仪器旁的另一套机械记录装置捕捉,转化为补充参数。
沈望舒将这些新数据导入计算。工作台上,那台改装过的恩尼格码机开始运转,转子转动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像是某种古老的钟表在计数。她将陈序“毒饵”情报的密文片段输入——那是隼从渔船电台的记录中提取的,半年前陈序发出那份最后情报时使用的加密电码。
机器运转了大约三分钟。
然后,打印口吐出了一条窄窄的纸带。
沈望舒撕下纸带,上面是两行解码后的文字。第一行是一串十六位数字和字母混合的代码,旁边标注着“控制序列号”。第二行则是一组坐标,以及一行简短的注释:“海城地下网络结构图备份存放点,福煦路七十九号,三楼西侧书房,第三排书架,蓝色封皮《海国图志》内页夹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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