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舒铭几乎是立刻注意到了她的离开。看着那扇关上的门,他犹豫了仅仅几秒钟,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他也站起身,对正在high歌的田光博和鹿雨桐含糊地说了一句:“我也出去透透气。”便跟了出去。
在KTV走廊相对安静的尽头,远离了喧嚣的音乐和迷幻的灯光,只有壁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张舒铭看到赵雅靓正独自靠在窗边,望着窗外城市的夜景,微凉的夜风拂动她额前的几缕碎发。她在走廊昏黄静谧的光线下,在喧嚣过后的寂静里,透出一种难得的、卸下防备的疲惫与单薄。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勇气,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声音比在包厢里低沉柔和了许多:“赵组长。”
赵雅靓闻声,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缓缓回过头。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讶异,但那讶异很快便如涟漪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平静,深处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打扰清净的细微不耐。“张老师?”她语气清淡,听不出太多情绪,“也出来透气?”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便转向了窗外沉沉的夜色。
“嗯。”张舒铭点点头,走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并肩靠在冰凉的窗台上,但谨慎地保持着一臂多的距离。晚风带着夜露的微凉拂面,吹散了从包厢带出来的、沾染在衣服上的烟酒气和甜腻的香氛,也吹散了些许心头的燥热。一阵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这沉默并不显得难堪,反而有种共同从令人窒息的喧闹中逃离出来后,心照不宣的静谧。
还是张舒铭先打破了沉默。他目光没有看她,而是望着楼下街道上流光溢彩的车河,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丝为自己、也为田光博解释的意味:“刚才……在里面,田老师他……性子是热络了些,没什么边界感。”他斟酌着用词,避免显得背后说人不是,“他那人就那样,家境好,顺风顺水,待人接物难免……过于热情。其实没什么坏心,但可能……会让你觉得不自在。”他顿了顿,终于侧过头,快速瞥了她一眼,捕捉到她依旧平静的侧脸,才继续低声说,语气里带着真诚的歉意,“要是让你觉得困扰了……我代他,也为我刚才在饭桌上有些冒失的举动,跟你说声对不起。”
赵雅靓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回应。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窗沿上轻轻划动。直到他说完,她才几不可闻地轻轻吁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她终于转过头,目光正式地落在张舒铭的脸上。走廊昏暗的光线柔和了她平日略显清冷的眉眼,那目光里少了几分科长的审视,多了几分平等交流的淡然,甚至有一丝淡淡的疲惫和解脱。
“没事的。”她开口,声音比刚才在包厢里柔软了些许,带着一种看透似的了然,“田老师的性格,我多少知道一些。热情洋溢,没什么心眼,习惯了就好。”她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带着些许自嘲和无奈的弧度,像是在说田光博,又像是在说自己所处的这种时常需要应对各种“热情”的境地。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微微转变,更认真了些,目光也专注地看着张舒铭:“倒是你,舒铭,”她再次用了这个略显亲近的称呼,不再是疏离的“张老师”,“刚才在饭桌上,真的……谢谢你。”这次的道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显得郑重和真诚,“我知道你那杯酒,是替我解的围。其实……我能应付,但你的心意,我明白。”她的眼神清澈,带着感激,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他能察觉自己不适的欣慰。
这声“谢谢”和再次变化的称呼,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撞进张舒铭的心底,让他心尖微微一颤,一股混合着酸涩和释然的情绪涌了上来。他转回身,正面对着她,鼓起勇气迎上她的目光。在昏黄的光线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因这坦诚的目光而拉近了些。他看到她眼中有真诚的感谢,有淡淡的疲惫,还有一丝……类似“我们都懂”的默契。
“真的没什么,”他声音有些低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褪去防备后的柔和,“看你喝了不少茶,又被他那么……围着,我就是……顺手的事。”他笨拙地解释着,试图淡化自己当时的冲动,但关切之情却溢于言表。他看着她在灯光下显得比白日柔和的眉眼,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纯粹的、朋友般的关心,“你晚上喝了不少浓茶,又没怎么吃东西,回去记得喝点温水,不然胃里空,茶碱刺激,容易不舒服,也……影响休息。”这话语琐碎,却充满了实实在在的体贴。
赵雅靓显然没料到他会注意到这个细节,怔了一下,抬眼仔细地看了他两秒。她的目光在他脸上探寻着,似乎想确认这话里是否还有别的含义。两人的目光在昏暗光线下静静交汇,没有闪躲,没有尴尬,只有一种历经喧嚣浮躁后、沉淀下来的平静理解。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今晚闹剧的无奈,对彼此处境的体谅,以及一种无需言说的、共同面对“外界”干扰后产生的微妙同盟感。之前因那次书房意外和后续刻意回避而产生的隔阂与尴尬,在这静谧的走廊、温柔的夜风和这坦诚的几句交谈中,仿佛被悄然稀释、融解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些许暖意的默契在沉默中静静流淌、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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